秦凤仪犹自不服气:“那选沙地不就行了,陷不进去,整块石头都能给牡蛎附着,我看郑小英家后头那块就行。”
“你可闭嘴吧,如果是纯沙地,压根就插不稳,一个不好就倒在地上了,还养啥?”这下不用徐夏开口就有人出言反驳了。
“没错,”徐夏点点头,脚用力向下一踩,就陷进去两寸,“沙地和泥地都各有优劣势,只有这种泥沙混合的地,花岗岩插进去,既不会下沉过深,也不会因为固定不牢而倒伏,大家都可以踩踩试试。”
闻言,学生和乡亲们都争先恐后地跺起了脚,秦凤仪见大家没被她带沟里,灰溜溜地走了。
许老师见大家都没有疑问了,便冲着宁富田说:“宁支书,你给大家分配下任务吧,一会儿涨潮了,可干不了活了。”
“行,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从隔壁公社请来的石匠,他们负责筑塘口,”宁富田指着队伍里的两个陌生中年男子说,“咱们解放大队的呢吃点苦,拿工具去山上凿石头运石头,学生们就去拖沙子,干到六点,咱们就结束,一起上队里食堂吃现成。”
用钱买石头太贵,队里的公共资金都拿去买花岗岩了,就算宁富田舍得,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不是筑海塘必须请这石匠,他怕不是宁愿自己亲自上阵。
宁富田分完工,大家便拿起工具,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郑小英领着妇女们推着木驾车上了解放大队的后山。
后山上散落着不少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大家先将这些石块一一搬上车,没想到这石头看着多,实际上连一半的木驾车都没装满。
大家纷纷掏出锤子和凿子,对着山上的巨石就开干。
就这样凿了大概半个小时,有的人手掌磨破了,还有的人虎口被震裂了,却没有一个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但是除去大家脚边散落的一滩滩小碎石,这巨石仍然浑圆一块,手工开凿效率实在太低了。
郑小英看着仍旧空荡荡的车厢,摸着纹丝不动的巨石说:“你们先去山脚等等我。”
确认所有人都下山之后,郑小英从自己面前的那辆木驾车上取出一包炸药,塞到大石头缝里,然后“嗤”的一声用火柴点燃,脚不沾地地向山脚跑去,将引线燃烧的“嗞嗞”声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刚到山脚,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都被震得晃了两三下。
众人重新回到山上,只见原先那块巨石已经四分五裂,忙上前将石头抬上了尚未装满的木驾车。
没想到打石头难,运石头更是难上加难。
上百斤重的石头,一个套着缰绳在前面拉,一个扶着车厢在后面推,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现下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众人的衣襟却都湿透了,额头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下山路格外难走,一个不注意就会翻车。
到了山下,只见学生们也拉着一车车的沙回来了。
徐夏双腿浸没在冰冷的海水里,觉得身上发冷,仿佛还能听见自己上下牙碰撞在一起的“咯咯”声。
两个石匠站在沙滩边,一人手持榔头,一人手扶木桩,嘴里喊着“嘿桌嘿桌”,一个下午过去,一排排的地基就打成了。
还没到六点,宁富田站在斜坡上吼起来:“涨潮了,快走、快走。”
接下来的一个月,除去每天下午学生们来帮忙,解放大队的妇女是披星戴月,早上五点就出工,凿石、炸石、运沙、捧泥、砌墙、建塘角……一直干到凌晨才回家。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月,后山被挖去了一小半,终于在滩涂边垒起了条长达百米的海塘。
原定三个月的工期,直接缩短了两倍。
宁富田也终于带着人将花岗岩运来了,只等着徐夏周六回来附苗。
又出事了
周六放学,徐夏、宁文同赵晓莹牵着手一边说笑话一边慢悠悠往前走。
“快看,那不是你们队的宁支书吗?”赵晓莹突然指着前方说。
徐夏和宁文循声望去,只见宁富田站在校门口,佝偻着背双手推着一辆自行车,伸长了脖子,正在四处张望着。
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头,快要燃尽了。
看到徐夏和宁文,宁富田眼前一亮,高高举起手在空中摇晃:“徐夏、宁文,快点出来!”
“你俩快去吧!”赵晓莹松开牵着两人的手,用力往前一推。
徐夏和宁文顺势加快了脚步,穿过拥挤的人潮,咚咚咚跑到校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大爷,你咋来了?”
宁富田的脸原本就布满了皱纹,此时因为笑得合不拢嘴更显得沟壑纵横:“我托人买的花岗岩到啦!你们快和我回去,把它插上吧。”
徐夏想都不用想就拒绝:“那不行,我们今晚得去小姨家住呢。”
“我能不知道你们要去李萍那里?”宁富田抽出嘴里熄灭的烟头,顺手就扔在了地上,一边用脚碾一边解释,“我先去了中心小学,把事情讲了,人李萍就比你们懂轻重缓急,让你们跟着我直接回队里呢。”
“那也行吧。”徐夏扁扁嘴,李萍集体意识强,习惯了把集体利益放在个人利益前面。
“那我就不同你们一道了哈。”赵晓莹此时刚走到校门口,听见宁富田的一番话,便主动同几人说再见。
与赵晓莹分开后,三人把自行车蹬得快冒烟了,一个小时出头就到了队部后面那快地。
岸上堆放着一车一车的花岗岩,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站在旁边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