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归顺,太上皇是最乐见其成的人。
毕竟这场战事由他在位时起,结束也是在他退位之前,虽说漠北归顺成了永嘉帝的功绩,但他多英明大度的人,自不会与儿子计较这个,反而还另辟蹊径,觉得这是自己送给儿子的登基贺礼呢。
不过在知道漠北公主被赐婚杜轩后,他便皱起了眉头,将永嘉帝叫来了跟前说话。
“杜轩那孩子虽是你姑母之子,但到底为宗室,更非我萧氏子弟,你将漠北推去他那边,到底欠缺考虑。”太上皇是个很成熟的皇帝,虽然他与柔嘉大长公主感情不错,但这并不影响他猜忌有加。
由此,他便觉得永嘉帝有些天真了,处事手法更有些稚嫩。
永嘉帝笑回道:“父皇说的有理,儿臣本也如此考虑,只是宗室适龄人选血脉皆远,倒不如杜轩表弟,至少姑母忠心可鉴,杜轩表弟亦秉性温良忠正。”
“什么血脉皆远?”太上皇皱起眉头,“小五正当盛年,明煜品貌非凡,他们谁配不得漠北公主?”
永嘉帝斟酌回道:“他们到底年轻,成婚倒是不急。”
“那两个不乐意?”太上皇一眼看透,定定开口,“不乐意又如何?你当众赐婚,他们还敢抗旨不尊?”
永嘉帝没说话。
太上皇顿了片刻,也终于从久远的回忆里想起当初信王当众拒婚给他没脸的事来,脸色顿时青了。
——小兔崽子还真敢!
永嘉帝干咳一声,垂眸喝起了茶。
若非碍于孝道与仪态,他高低得给太上皇一个白眼。
那两个什么德性,一手惯出来的太上皇心里没点数么?
太上皇下不来台,看永嘉帝就没那么顺眼了,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与他们感情甚深,你若开口,他们岂能不应?”偏生将漠北公主推去了外姓人手中,平白多了份不安定因素。
不中用的东西!
“强扭的瓜不甜,漠北是为结亲,而非结仇。”永嘉帝好声好气地宽慰了他一句,“杜轩表弟身上到底流有我皇室血脉,还是皇后义弟,感情深厚,不算外人,父皇安心便是。”
太上皇也明白,且圣旨已下,毫无转圜,最终他只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多注意着些,柔嘉母子那边的暗桩稍后叫杨德业交给你,若有异动,你再不可心软,冲动行事。”
永嘉帝一顿,轻声应是。
两人就着漠北问题聊了一会儿,太上皇便问起了婚期。
得知杜轩与庆王前后脚成婚,太上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闲来无事,你便多注意着些……罢了,叫皇后去做吧,挑两个家世品貌好的姑娘,小五与明煜年纪不小了,不成家像什么样!”
永嘉帝没反驳,直接应了下来。
他连太上皇的催生都没解决,不想再承担一份不能承受之重,给老大难挡炮火了,他们自己想办法拒婚去吧。
眼见着说完正事,太上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永嘉帝抢先开口:“漠北归顺还有一应事宜要忙,儿臣便先告退了,改日来看父皇。”
太上皇遗憾的咽回了话。
走出太上皇视线范围之外后,永嘉帝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不想陪太上皇说说话,而是太上皇的催生太令人窒息,他才新婚燕尔,多个孩子还怎么过,太上皇敢给他养日夜啼哭的婴儿,他还不敢应呢。
偏生怎么解释太上皇都听不进去,逮着他就要小皇孙。
要说从前也没见他这样热衷地催生又催婚。
从前的太上皇……那是一心处理政务,婚管你爱成不成,娃管你爱要不要,偶有日理万机之时忽然想起,便意思意思催上一句,儿子们听不听就更不管了,不然皇室下一代也不至于凋零成这模样。
哪想现在,整日里就盯着这点子事儿。
说到底还是太闲。
永嘉帝坐在御辇上,想了想,吩咐道:“宁王安王思父已久,叫他们搬去与太上皇同住,诚王几个在上书房的,平常也该多去给太上皇请请安才是。”
御前总管吕间嘴角一抽,恭身应是。
宁王安王是太上皇十四子和十五子,个儿还没人腿高,正是闹腾年纪,诚王是太上皇第十子,连同后头三位正在上书房读书,且据闻功课很糟糕,屡屡遭太傅戒尺伺候。
将这群或熊或闹或不长进的小王爷通通塞去太上皇身边,永嘉帝其心不正啊。
吕间甚至觉得若非公主们不好久待于太上皇身边,只怕也是不能免灾的。
——对,在他看来,在太上皇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尤其还是如今这个闲得没事找事的太上皇,那绝对妥妥是“灾”。
在心里为几个小王爷掬了一把同情泪后,吕间就匆匆去传旨了。
小王爷生母们自是不乐意的,毕竟太上皇只是太上皇,而非皇帝,大势已去,嫔妃们哪肯叫儿子离开自己跟老头子住?
但圣命难违,只能遵从。
由此,又是带娃又是辅导功课,太上皇的日子终于才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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