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一个沉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他的心蓦然一沉。
“四阿哥吉祥。”悠悠转身,慢慢的躬下身去。
胤禛的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自己的六弟在自己面前,向来无拘无束,而如今这个人,却故意谦卑至此!
“谁取得这个名字?”胤禛慢慢的走到林宁跟前,深不可测的目光纠结在这张消瘦白净清秀的一塌糊涂的脸上心中暗暗地想,他只是比自己小了一岁而已,为何目光却能这般平静?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难道真的不是他?
“我的主子,林姑娘。”林宁浅笑,再次回来,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遇到谁,都绝不会再提及那两个字,那两个曾经要了自己性命的字,已经随着当年的地震和那个六岁的孩子一起掉进了护城河里。
“宁静以致远,很好的名字。只是你不该姓林,这样,倒像是他们家的一个奴才似的。你不是他们家的奴才,那个林姑娘也不是你的主子。”胤禛皱了皱眉头,天生贵胄,他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四阿哥说笑了,林宁流落街头无人收留,是林姑娘给了我衣食,收留了我。我就是她的奴才。”
“胡说!”胤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然这怒火却如星星之火,瞬间便消失在沉寂的暗夜里。
林宁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
“跟我走吧。我会安排好的。”胤禛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承蒙四阿哥错爱。林宁愧不敢当。江南风光旖旎绮丽,林宁胸无大志,还是在江南生活更习惯些。”淡淡的,若即若离的微笑,却把胤禛拒绝的这样彻底。
“好,你喜欢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吧。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找江宁知府去办。”胤禛说着,接下腰上佩戴的和田玉佩递到林宁眼前。
“林宁多谢四阿哥厚爱,只怕这样会害了四阿哥。”林宁俯首淡笑,京中阿哥私交外放大臣,乃是大罪。自己虽然不是外放之臣,但却是林如海的书童,这件事情传出去,恐怕会授人口柄。
“你不会。”胤禛说着,便把玉佩扔到林宁的怀里,毅然转身离去。
林宁苦笑。
你怎知我不会?就像十年前我们许下的承诺吗?
十年前,同样是二月的天气,京城要比南方冷了许多。
那年二月,紫禁城的柳树刚刚冒出嫩芽,远远看去,只是一层淡淡的鹅黄色。
“四哥,四哥,二哥欺负我……”小胤祚拉着哥哥胤禛的衣角告状,一脸的不忿。
“六弟,二哥是太子,他的话,我们大家都不去顶撞。为什么你非要跟他对着干?”七岁的胤禛住脚,转身看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有些话他说的就是不对嘛!”胤祚不服气,撅着小嘴皱着眉头,看着比自己大一岁的四哥。额娘说,四哥是自己最亲的哥哥,虽然他跟佟母妃住,但血浓于水,他总是自己最亲的哥哥。所以,胤祚相信他,书房里,众位阿哥一起读书,胤祚也总是挨着胤禛坐,寸步不离。
“六弟,有些事,只能装在心里。不能随便说出来,懂吗?”胤禛轻声叹了口气,掰开胤祚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嘴角抿了抿,最终没有多说,只是拉着他的手,一起去德妃住的永和宫给额娘请安。
那时候,他只是比自己大一岁,仅仅七岁。却比自己懂事那么多。
林宁呆呆的站在暮色中,知道腿脚酸麻站立不稳时,方才回神,捏着那枚冰凉的玉佩,慢慢的转身回房。
林宁再怎么有才华,在巡盐御史府上也只是个下人。府上所有的下人都住在西北角那片屋子里,林宁也算是合了林如海的心意,竟然叫管家给他收拾了两间干净的屋子,是里外的套间,里面安置了床铺和两个衣柜,外边有一张五成新的八仙桌并两把椅子,平时林宁喜欢看书,索性管家又做了人情,把林如海不用的一架旧书架给他摆进来,倒是让林宁好一阵感激。
出了小花园,沿着西跨院的穿堂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不想却被一个婆子给叫住:“林宁,老爷叫人到处找你,不想你却跑来了这里。还不快去书房伺候?”
“哦,好。”林宁忙答应着,转了方向,往外书房疾步而去。
他在林如海书房里当差,今日若不是胤禛和胤祥到来,他哪儿会跑到这里来躲避?想来他们已经走了,林如海发现了端倪,要跟自己细谈一番吧?
林宁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进了书房院,林如海却早就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等他。
“老爷。”林宁走到林如海跟前,恭敬地叫了一声。
“哎呦!”林如海忙从藤椅上起身,连连摆手,“你可千万别再叫我老爷。不敢当啊,不敢当!”说着,林如海拉着林宁的手进了屋子,把里面伺候的丫头都支出去,自己反手关了房门,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林宁一遍。
“老爷,您看什么?”林宁微笑着看着林如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远离纷争做闲人
林宁微笑着看林如海,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哎!罢了!”林如海终于长叹一声,摇摇头,又对着林宁拱拱手,“公子请上座。”
“不敢当,难道老爷要把林宁赶出去了吗?”林宁敛了微笑,依然站在原地。
“不不不!”林如海急忙摇头,“岂敢岂敢!四阿哥临走时,特别叮嘱如海,要好生照看公子。依我看,公子是不能姓林的,都是玉儿那丫头胡闹,还请公子不要生气。”
“小姐聪慧过人,又怎么会胡闹呢?”林宁摇摇头,“林大人有心要把我往外推,我也实在没办法。许是‘林’姓高贵,我还不配跟着林大人姓?”
“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林’姓乃普通百姓的形式,在百家姓中排名居中,祖上既无伟人,更无君主,有何高贵之处?倒是公子身份贵不可言,恐怕继续用这个姓氏,不合适啊!”
“有什么‘贵不可言’的?我不过是攘攘红尘中的一粒尘埃而已,随波逐流,生死皆不由己,又有什么可‘贵’之处?老大人不必耿耿于怀。若是怕我住在这里会引来灾祸,那么我今晚即可离开。”林宁固守己见。
“既然公子这样说,如海也只能替公子瞒着了。只是以后这书童的说法还是要改改。不如公子就做我府上的清客吧。”
林宁点点头,算是答应。
其实离开这里林宁照样活得很好,而且可以悄悄地摸进京城圆满的完成任务,再回到自己来的地方。可是一想想小黛玉的病,他又忍不住决定留下来——毕竟这样的病症能被自己治好,就是回去了也有炫耀的资本。
林如海即刻开门,叫了管家进来,吩咐下去。以后谁也不许拿林宁当书童待。说林宁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从小熟读史书,因与家人失散,才流落到此,说不定将来找到失散的亲人,却是一方大员,名门贵族。又严令,从此后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叫他‘宁公子’。谁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立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