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林宁,让人不敢直视。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黛玉睁开眼睛,看见林宁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有说不尽的委屈。
“请格格闪开。我要瞧瞧这伤到底如何。”林宁的目光滑到瑾瑜身后,看着虚弱的黛玉那双红红的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怒气,说道。
“好,既然你来了,就不用去请那些大夫了。”瑾瑜起身让开,林宁上前坐在床边,抬手解开了黛玉额头上的白色纱布。
这是一处硬伤。伤的不深,只是碰破了一点肉皮,只是黛玉从小娇养,粉嫩粉嫩的肌肤上,这道伤痕显得无比狰狞。
林宁咬着牙,轻着手,用干净的纱布把伤口处的淤血清理干净,又吩咐雪雁取一盅白酒来,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抬手从黛玉头上拔了根银簪,把银簪的簪尖从白酒里浸泡了一下,拿出来擦干净,然后从小药瓶里挑出一点土黄色的药末,轻轻地点在不再渗血的伤口上,直到药末把伤口都涂满了,方叫人另拿了干净纱布,把伤口包好。
从头到尾,黛玉都没吭一声。
林宁只是暗暗地咬着牙给她收拾伤口,不让自己对身后的几个人破口大骂出来。收拾完毕之后,他又看着黛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方道:“好好休息,不必多想。我这药有奇效,绝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嗯。知道了。”黛玉这次出奇的听话。
“我出去一下,叫人给你弄点汤。”林宁平日被她奚落惯了,这会儿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又有些不忍,抬手摸摸她头顶上的散发,又轻声宽慰,“不喝药,只熬点清热散火的汤。大热的天,你摔了一跤,只怕心里郁结了一股热毒。”
“好。”黛玉再点头。
“乖乖躺着,要什么让丫头们去弄。”看着乖巧的小女孩,他舍不得离开。
“嗯,知道了。”她浅浅的笑,嘴角露出淡淡的梨涡。
“还笑!痛不痛?”他瞪她。
“不痛了,有些痒。”她笑意更深,看着他的一双眸子泛起了水意,慢慢的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眉心的‘川’字,轻声劝道:“别皱眉。好难看。”
“嗯。”林宁点点头,眉头展开,嘴角恢复了淡淡的笑意。
“林妹妹——”门口有人焦急的叫了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宝兄弟,你别这么蝎蝎螫螫的。”凤姐儿见宝玉闯进来,也不跟老福晋问好请安,径自往卧室里闯,忙起身拦住他,悄声劝道:“这不是在咱们家,你行事可要讲些规矩。”
宝玉一愣,转头看见上座上冷着脸的一个老妇人,忙转身过去,躬身行礼:“宝玉给福晋请安。”
“宝哥儿吧?这大热的天,有什么事儿使唤个下人进来传话儿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跑来?请那边坐着,喝杯茶歇歇。”老福晋脸上有大不快之色,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宝玉下不来台。毕竟人家进门时客,又打着给自己女儿送贺礼的名号来的。
“多谢福晋。只是——”宝玉忙行礼道谢,然后又翘首看向内室,又不安的问道:“不知林妹妹如何?”
“林姑娘没事了,宁公子是难得一见的名医,什么病啊痛的,经了他的手,保管没事儿。宝哥儿放心吧。回去跟你们老太太说,是我这老婆子疏忽了,倒是叫林姑娘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回头等她的伤好了,我便带着她去府上给老太太赔罪。”老福晋说话间,目光瞥向探春。莲生早就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跟老福晋的丫头玉喜儿,玉喜儿人精似的,早就把话传到了老福晋的耳朵里。
林宁从里面出来,冷冷的看了宝玉一眼,又把屋子里从凤姐儿到探春,挨个儿的看了一遍,最后对着老福晋抱拳作揖,朗声回道:“姑娘的伤已经没事了,老福晋若没什么话儿吩咐,在下要先去小厨房瞧着下人炖点清热化瘀的汤来给她服下。”
“快些去吧。有劳你了!改日林大人来京,少不得会亲自谢你。这会子我老婆子就不说那个字了,林丫头这孩子,我当亲生女儿待的,就是公子你,我也没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也不必弄那些虚礼。一切以林丫头的身子为重。”老福晋连连感慨,却把凤姐儿几人当成了透明一般。
林宁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老福晋也慢慢的起身,摇头叹道:“我们先出去吧,这屋子小,夏天天气热,人多了弄得这屋里气味儿不好。还是让这孩子好生歇息一会儿吧。请前面用饭。”
“不敢有劳老福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凤姐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她早就从众人的目光中觉察出来,这事儿跟探春似乎有点干系。这会儿若还没眼色,只管杵在这里,恐怕越发的讨人厌了。
“二奶奶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府上连一顿午饭都准备不好了吗?还是请二奶奶给我老婆子一个面子,用了饭再走。”老福晋不冷不热的说着,已经扶着丫头玉喜儿的手出了房门,又回身对这房里伺候的丫头冷声吩咐道:“好生照看林姑娘,若是再有半点差池,我定然揭掉你们的皮!”
“是!”四个丫头并两个嬷嬷一起跪下。
“瑾丫头你也守在这里吧,瞧着你妹妹吃了汤药再到我跟前来。”
“知道了,额娘。”瑾瑜原本也不愿意去前面陪着这些人用饭的,听老福晋这样说,赶忙答应着。
林宁去小厨房,吩咐厨娘取枇杷叶,菊花,薏苡仁,粳米几样东西按照一定的分量调配在一起,煮一锅浓浓烂烂的稀粥,晾得温凉了给给黛玉送去。自己又在厨房随便找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方又去黛玉房里。
此时黛玉已经入睡,瑾瑜在东里间用午饭,雪雁守在黛玉身边,为她轻轻地打扇。
林宁轻着脚步进屋,雪雁觉得背后有人,忙回头看时,恰见林宁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目光。
“怎样了?”林宁小声问道。
“已经不疼了,刚睡着。”雪雁轻声回道。
“不要打扇了,小心风吹到伤口里去。”林宁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间,又道:“叫人把冰盆拿进来,夏天天热,预防伤口沾了汗水,更不好。”
“是,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这些我们都不懂得。”雪雁忙放下扇子起身出去,端了冰盆进来放在床边的高几上。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林宁看了一眼熟睡的黛玉,转身出了房门。
雪雁跟着林宁出了房门,恰好瑾瑜也用了午饭从东里间出来,见了林宁低声问道:“你吃饭了不曾?”
“吃过了。”林宁点点头,依然往门外走。这会儿他也不想同瑾瑜说话,在他的心里,还是生瑾瑜的气的。黛玉还小,凡事都需要有人照顾,他去为她送嫁妆,而她却让黛玉受伤。这是一笔不公平的账。林宁自认为心眼儿很小,这件事回头还要细细的跟她算呢!
“哎——你……”瑾瑜见林宁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又恨恨的骂道:“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