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书蓦地看向白萧。白萧微微颔:“我名叫白萧,是白员外的亲孙子。后来白员外去世,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掌管白家。可是不久后,我的父亲便染上赌博。输光了家产,和百亩良田。后来为了抵债,又将我卖进了南风馆。卖了一千两银子。”
白萧说的言简意赅,语调也无甚起伏,神情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秦钟书听的呼吸一窒,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公子……是几岁被送进的南风馆?”
“好像是……十三岁吧?”白萧撑着下巴,手指从水面上划过。冰冰凉凉的,仿若丝绸一般的触感缭绕在他的指尖。清凌凌的,还挺舒服的。
第115章南风馆(十五)
“……十三岁?”
秦钟书在想,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十三岁的时候,应该是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或者是在御书房中研读四书五经。不过他醉心于骑射箭术,也有可能是在英武殿内与同宗的兄弟们比武,而且还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总而言之,他的少年时期,是潇洒的也是肆意的。
后来没过几年,夏虞边境战事频。他虽年轻,但也有保家卫国之志,便自请上战场。自此,他的世界,由琼楼玉宇,变成了大漠戈壁。待战胜归来,他已经从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变成了战功赫赫气势逼人的常胜将军——江陵王。不过那一年,他也才二十岁。
算算时间,他班师回朝的那一年,白公子可能才十五岁。
白公子十三岁被卖入南风馆,十五岁时应当正直水深火热。
他难以想象,在自己受万人敬仰之时,白公子却在南风馆里备受煎熬。在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只有两种,凌虐人的身体,和摧残人的心智。他不知道白公子曾经经历过什么,他甚至不敢想象。
他只是觉得有些荒谬。在他为城中的百姓拼死奋战之时,却有人将自己的亲儿子卖进妓。院。
秦钟书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啊。白公子的父亲怎么忍心……
难怪,难怪白公子整日郁郁寡欢,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他虽然时常笑着,但那笑容却浮于表面,随时随地都能收回。他不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谁,更不在意自己的东西会不会被夺走。无论是谁,只要在他的身边,他便殷切的笑脸相迎。如果不在他身边,他也乐得自在。
以往秦钟书只觉得疑惑。他性格沉稳,波澜不惊,是因为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明白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所以才会如此沉静。那白公子呢?白公子是为什么?明明白公子比他还要小好几岁,但他却仿佛看透了生死。原来,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即便是再深明大义的人,也难免心中凉薄。更何况白公子的父亲是将他抛弃在了那种地方,只为了一千两银子。如果那个时候,他也在皇城中就好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在的话,就好了……
白萧正玩着水,突然听闻秦钟书不说话了,便回眸看向秦钟书。
秦钟书见白萧看向自己,鼻尖蓦地有些酸涩。他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白公子的父亲,还在世吗?”秦钟书眼眸半垂,意味不明的问到。
白萧闻言沉吟一瞬,讥讽的笑了一声:“这谁知道呢?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说不定他因为欠债太多,被赌场的人打断了手脚,饿死了呢?”
秦钟书听闻这话,倾身上前握住了白萧的手。
白萧瞧见秦钟书的眼神,微微怔住。而后便反应过来,秦钟书大概是可怜自己了。
可怜他?白萧敛下心神,浅浅的勾起了嘴角。按照白萧在这个世界的人设,他是厌恶这些恩客的。他倒是想知道,若这位恩客可怜自己,那他会为自己做什么?去报仇吗?
白萧回握住秦钟书的手。
秦钟书心头一跳,将白萧的手握的更紧。一只蜻蜓从水面上飞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蔓延至小船边,荡漾了一圈又一圈。秦钟书直视着白萧的眼睛,深邃的瞳孔倒映着白萧的脸庞,他的眼神坚定无比。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白萧见秦钟书表情如此郑重,像宣誓一般。眉间浮起一抹折痕。但随后又不甚在意的笑了起来。
“归元想怎么照顾我?”他想打破这凝重的氛围。
秦钟书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响后,克制而又隐晦的说到:“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白萧自然而然的将秦钟书说的话当成了哄自己的手段,他竟然想哄自己,那自己便顺了他的意。白萧眉眼含笑的倾身靠近秦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