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至于被豪门的奢靡生活迷惑心智,他脑子清醒,并不为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心动。
郁早早说:“少年,我爱你的自信。”
从不下厨的郁早早在郁启明走的那天特意替他煮了两个鸡蛋,学着电视里妈妈的样子把鸡蛋塞进郁启明的背包里,然后对他说:“我们家郁启明要来去平安,记得回家。”
郁启明在火车上敲开鸡蛋,吃了一口才现鸡蛋中央半生不熟。
一时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郁启明脸色青险些噎死当场。
——郁启明承认自己的确偶尔还是会犯蠢,不然他怎么就能上了郁早早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的当。
日夜交替,绿皮火车外倒退的浓绿树影渐渐停滞,城市浩荡的高楼仿佛在刹那间拔地而起。
那一天s市应该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烈日倒映在尚未收尽的水潭,蒸腾起叫人头晕目眩的热气。
郁启明在车站门口站了五分钟,才用自己昏昏沉沉的脑子认出站在远处树下那个人是裴致礼。
裴致礼盯着郁启明像是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然而在郁启明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站在那旷大的一片绿野树荫里。
郁启明看了裴致礼两眼,想了想,还是主动拎着行李箱往裴致礼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绕过几辆出租车,一个浅水坑。
盛夏的日光被树荫三三两两遮蔽,蝉鸣燥热,都市里的风烫过村庄乡野的山风,郁启明的额头上很快沁出汗水。
对比衣衫整洁,甚至还诡谲地散着香气的裴致礼,郁启明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了。
但还好,一切都在他能接受的程度内。
裴致礼长得比他高,站得也比他高,离得近了,郁启明就只能抬头看他。
跟看学校领导似的,郁启明只仰了三秒,就觉得自己脖子疼。
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抬起头看人。
不过幸好,裴致礼的居高临下没持续过三秒。
在郁启明觉得脖子疼的下一秒,他也从高的地方走了下来。
走下来了,离得近了,其实就越觉得……嗯越觉得……
郁启明记得,那一天的裴致礼穿了一件浅蓝的衬衫,非常非常浅的蓝色,一眼能让人错以为是纯白,但不是。
蓝色浅淡清冷,衬得日光树荫底下这个人又成为了什么雪山少年。
可他不是,郁启明告诉自己,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他就是一个叛逆刺头。
无论如何,总之,这一年和上一年的确有很多不同。
比起上一次过来时受到的冷待,十六岁的郁启明受到了在他看来有一点过了的热情招待。
大热天里,裴致礼亲自过来火车站接暂且不提,等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裴宅,竟然还有一家子人满满当当坐在客厅里特意等他。
这过于隆重的场面唬得郁启明当场就愣住了。
愣住了的郁启明被会客厅里十来双眼睛聚拢过来的目光压得有几分抬不起脚,他甚至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站在郁启明身旁的裴致礼像是看穿他的冲动一样,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肩膀。
裴致礼的手掌禁锢了郁启明,那几根手指简直要嵌入郁启明的骨肉里去一样,用力到郁启明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瑟缩了一下肩膀,低声说了一句:“痛。”
郁启明说了一句痛,裴致礼的手指霎时就松了。
裴致礼没有道歉,他只是松松地握着郁启明的肩膀,然后推着他一起往里走。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郁启明和裴致礼一起走到了那一间会客厅的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