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尤溪被黄莉叫到厨房,裴锐跟着?尤建设去了上房。
黄莉:“你早就知道了?”
尤溪点了下头。
黄莉:“你个死丫头!这事儿你也能瞒着?我们?我就说他这么年轻一小伙子,家里又是那个家景……你真是要气死我!有没有丈夫都?是小事,女人怎么能没有个自己的孩子?你这孩子……”
她说着?脸色都?涨红了,眼泪也跟着?留下来。
尤溪没想到黄莉反应这么大,这在?之前?是她没有预料到的,黄莉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这时候尤溪才不得不承认,黄莉其实?还是爱她的,只是这爱太薄,太脆,就像是太阳下的纸片,碰一碰就碎了。
可?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尤溪没有办法否认。
黄莉只是留给她的爱很少,留给二姐的爱同样很少。
这些事情想起来还真让人如鲠在?喉。
尤溪说:“可?是妈,我喜欢他。”
黄莉脸更是红,“你也不羞,喜欢能当?饭吃?以后你既没有孩子,他又跟你离婚,你可?怎么办?”
尤溪:“我自己也有工作,我能养活我自己。”
黄莉眼泪还在?流,尤溪伸手?抹掉她脸上眼泪,黄莉的面庞已经很苍老抬头纹,眼尾纹,法令纹……爬满她的整张脸,她的眼泪有凄苦的味道,尤溪只是怔怔看着?她,半晌垂眸说:“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尤溪有些后悔答应裴锐这个提议,一个谎言往往要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来掩盖,裴锐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两个人婚前?都?做了体检,没有什么家传的疾病,没有生育能力?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尤溪想了一下说:“只是有些难怀上,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尤江:“三妹妹,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不能生的男人,就像是精致摆盘上不能吃的塑料花和塑料菜,再好?看,那也不能吃,你还是太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该后悔了。”
尤溪没有说什么。
回程路上,尤溪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裴锐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没什么。”
尤溪:“我后悔了。”
裴锐挑眉:“你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尤溪点头:“对。”
尤溪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违背他们的意愿是什么大事,但是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
“嗯哼?”
他似乎仍旧不以为意。
尤溪说:“裴锐,可?能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我爸妈对生孩子这件事到底有多执着?你不懂,他们都?是迷信多子多福的人,不生孩子他们会觉得我叛逆,可?是如果是因为你的问题,我不确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昨天的交谈尤溪没有放在?心上,她一方?面觉得裴锐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另一方?面确实?不相信一个男人会愿意自己被人曲解,而且是这种尊严性问题——虽然尤溪不知道这究竟哪里涉及到了尊严。
可?是从她长到现?在?为止所接触过的人来说,这是实?话。
裴锐皱眉:“我以为这样你会轻松一点。”
尤溪:“……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裴锐,你可?能是为了我好?,可?是最后要承担这件事情的人依然是我。”
究竟谁是自家人,黄莉和尤建设还是分得清的,虽然生这么多孩子只是为了生一个儿子,但是这个儿子也只是一个代表性的符号,而并?不在?于他们多么喜欢儿子。他们要儿子,就像是从小就印刻再他们脑袋里的一个目标,不管这个儿子究竟有没有用,会不会有出息,一定要有,没有就没有脸下去见祖宗。
包括老家的很多事情都?是必须男人来做的,上坟作揖的人必须是男人,不能是女人,女人出嫁时候家里如果没有男人,就是容易被婆家磋磨,因为没有靠山。
这些都?是尤溪小时候见过的,到了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裴锐一只手?还是扶着?方?向盘,一双眼睛看向她。
又来了,温柔的刺痛。
就像是吸血鬼第一次接触到温柔的阳关一样,身处黑暗的人未必完全渴望阳光,也许是害怕和畏惧,每次被他这样注视着?,尤溪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的目光抚摸过,并?非眼神太露骨,那太猥琐太庸俗,他注视着?她,并?非是她的身体,而是灵魂,那是一种平等。
刚见面是没有的,这些感受都?是后来的。包括裴锐第一次见到尤溪,也没有觉得尤溪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很多时候,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只是装作合群,实?则内心的扭曲和偏执隐藏在?骨头缝隙里,平时见不到,只有特别亲近的时候可?以看得到。
就如说这句话的时候尤溪分明是愤怒的,可?是在?接触到裴锐的目光之后,最多停留几秒,很快就挪开自己的眼神。
“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尤溪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天空一片漆黑,在?车里看不到月亮,只有车前?灯照着?前?方?的路。
忽而想起来她和裴锐结婚后第一次冷战,严格来说不算是冷战,因为从始至终只有子一个人记挂着?这件事,而裴锐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让她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第三天她早出晚归后,裴锐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是尤溪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是无法完全感受到自己所想的,她的所谓别扭,其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乎,裴锐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以为她生病了或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