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倒不知道大儿媳妇心里在想什么,虽然这回着实受了不少惊吓,她回村后,听到村人争相夸着儿子儿媳,心里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唐氏还展出了一个爱好。
以前唐氏最不喜欢跟人一块去河边洗衣服,村里人爱看她笑话,总喜欢问她张二郎这月在家里多少日,拿了什么回来,唐氏又不傻,会把自家的事情说出来让人听八卦,别人问得急了她还要跟人对骂几句。
但回村之后,她最爱干的,就是挑人多的时候,拿一盆子衣服去河边洗,即使是大暑天顶着满脑袋热汗也愿意去,一边听别人奉承她,一边还把县里的事车轱辘似的说了一遍又一遍,非得让别人承认以前是眼睛瞎了看错张二郎,不过,一有人打听村里赔给罗美娘那二百两,她就闭嘴不言了。
叫人在背后都说她精明得不行,唐氏也不在意,精明怎么了,精明点才能守住财呢。
夜里睡觉时,她和老头子道“村长做事还是不错的,我这心可算舒服了些。”说的是村长赔给罗美娘二百两银子的事,至于村里供张玉寒读书,那不是供出来了还要回报村里的么,当然,唐氏想都没想儿子读不出来,这回儿子都能搞定这么严重的事情,读书再艰难,也总不会比村里人都要被抓去当苦力难。
张大福年纪大些,张玉寒暴打小吏那夜,他看他差点把人打死,吓得心脏都要骤停,这回就没跟着去县里。
他一辈子都是做庄稼活,对科举读书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不过罗美娘没了独家手艺的事他是知道的,张大福叹气道“美娘他们继续开铺子,攒两年也能攒出两百两。”
倒不是嫌少,二百两银子在南山村这种地方,绝对是算多的。
这回村里拼拼凑凑的,村长都拿出了大半家底,可惜之前听唐氏说儿媳妇那铺子每月都能挣十两,二百两真的就不多了。
“谁又能说不是呢。”唐氏也叹气,“二郎说了,这事就是一环扣一环,没他媳妇在后头提前疏通县尊夫人,这事不能这么顺利。美娘可真是个厉害闺女。”
村里头都是妇道人家,谁碰到这种大事不心慌的,瞧她和高氏那两日都是六神无主的,罗美娘眉毛都没动一根。
要是富贵人家,碰到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许是还得觉得镇不住,不过在乡下地方,素来都是能干闺女要吃香一点。
老两口说一回儿子儿媳的事也就睡了,明日还有事情做,夏收这一回收的是小麦,等到秋收后还要交粟米,农家就是这样,地里活儿总是干不完的。
村里有多少人说小叔子两口子的好话,黄氏心里就有多郁闷。尤其是知道罗美娘拿了村里二百两之后。
那会儿说要凑银子去县里,张大郎说这是阖村的大事,有钱得出钱,有力得出力,黄氏也割肉似的也拿了两百文出来。
此时只要一想要罗美娘那两百两里还有她的一份儿,黄氏真是挠心挠肺,三顿都要少吃几口。
偏偏这两人现在都不在村里,黄氏就是想不要脸面,上门要回来都不行了。
她本就大着肚子,这会儿月份也差不多了,这一刺激之下,隔日就生了一个男娃出来。
幸好已经足月,大人孩子都没有受罪。
月子里看着小儿子,黄氏倒是自我安慰了几句,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罗美娘进门都半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生。
要说这人真是经不起惦记。
罗美娘拿了罗村长二百两,是想着要买个铺子的,这个事情她前头就想过了。
罗美娘和丈夫商量这件事,张玉寒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对媳妇的事指手画脚,之前他在聂家没法出来,媳妇还不是一人把铺子开起来了,这回银子是媳妇手艺换来的,铺子买回来也是罗美娘的私房,张玉寒对这事没有别的意见。
罗美娘看他这样,索性就找了个中人把事情给办了。林氏已经和她说了,郑夫人的酒楼已经把零食作为新花样推出来,这几日铺子里生意少了许多,罗美娘才有闲工夫做这件事。
罗美娘其实颇是看好郑老板这家店,出过人命,价格上肯定能压一压,中人汇报过一回进展,说是郑老板正在考虑中。
生意清淡,高氏是最心急的,只是看着小姑子忙着买铺子也不敢说。
不过,罗美娘却是想找他们说说这件事的,这个铺子原先开的时候,是想做成罗家批生意的零售点,只是她瞧着心痒,出了不少主意,这才慢慢变成如今现做现卖的模式。
罗美娘自个对做买卖没那么热衷,只是看哥嫂这么上进卖力,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她这半年每日早起晚睡干力气活,也确实感觉到对身体有不少影响。
这几日她总觉得累得慌,吃饭都不香了。
这年头健康是个大事,医学不达的年代,肠胃出事要人命的事情多的是,罗美娘在这上头最谨慎不过。
要说罗美娘也是没经验,她上辈子就没孩子,这几日事赶事的,又有些苦夏,就没想到怀孕的事情上。
偏偏高氏有经验,却为了铺子的事心急,也没有注意到小姑子的异常。
高氏听小姑子说这些,也想起她原来就是想批转零售的,可是在县里这些日子,日日有钱进账,她就觉得在村里那会儿干的活真是一点不值钱,此时她看小姑子似乎是不想干了,就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离自己远去,心里立刻揪成一团。
罗美娘看出嫂子的想法,想想道“我那铺子买来也是要做生意的,租金入股还是算两成,我原来拿四成,以后铺子里把以前村里的批生意捡起来,零售少做些,我就不帮着灶下干活了,分成上再少一成。”
也就是利润上,他们夫妻俩和大哥大嫂对半分。
当然,由于少了县里大户的生意,挣的肯定还是得比以前少,郑夫人的酒楼就连凉皮也学了去,最近铺子里丫鬟婆子的身影基本不见。
不过,她那本册子写的只是县里铺子的零食方子,原先罗家那些还是独家手艺。这生意还算能做的。别小看罗家的批生意,以前年前到年尾,来村里拿货的货郎就没断过人,要不是有利可图,那些人怎么会来得这么积极
罗美娘并不是不爱钱,她这辈子长于农家,最知道钱的重要性,不过她确实对挣钱没那么大的野心,如今身体不好就是一个信号,让罗美娘从这大半年的辛苦中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着桌上的绿豆汤,想想又跟高氏出了个主意,“最近天气热成这样,咱们每日熬几桶酸梅汤、甘草汤在铺前放着,好歹也是个进项。”
不过这个罗美娘就不掺合了。
高氏听罗美娘这么说,心里这才松了些。她难为情道“我知道妹妹是照顾我,就是铺子里挣的少了,我这心就总不安稳。再有,我也怕我和大哥两人撑不起这一摊子。”
要是只有她和丈夫单打独斗,盈亏自负,高氏自个是没有信心的。经了这回的事,又再一回证明小姑子的可靠,虽然不合伙,有事生罗美娘也不会干看着不帮忙,只是到底不是那个意思。
“嫂子同意了”张玉寒拿着一卷书,懒洋洋地靠坐在床上,看媳妇进门就坐起身,把她拉过来,手里拿把大蒲扇呼呼扇着,又把桌上切好的一牙西瓜递到她手上。
服务十分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