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伊凡出门带上的锁门声,穆定夫斯基心底的悲伤与无助在一瞬间爆发,他的胸膛里被挖空,胸口却像被藤蔓攀爬般压得越来越死。
穆定夫斯基站在旷野上,夕阳已然藏在了小山丘的后背,长满草的山丘边缘闪耀着金黄的光芒,其下的阴影透露着一股深沉的意味。在山丘顶上站着一只白羊,它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风吹过旷野,亲吻地面上的每一寸,一直吹到了那只羊。那一只羊似乎偶感震动,前蹄踢踏一下地面,它随着风的往山丘下走,走向光明。
那太阳落下,天空一下子暗下去,穆定夫斯基心里有强烈的愿望想跟上去,但是他的脚下如同生根,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
羊脚踢踏草坪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旷野。
天空中发出隆隆的巨响,不似打雷闪电,因为它的声响越来越急促。
副决策官办公室的敲门声又响起,穆定夫斯基从梦境中醒来,听着隆隆声他双眼失神,办公室的天花板花白,还冒出金星的光点。
敲门那人见里面没有动静,直接开了门,来人是建员帕纳吉奥塔。
“决策官先生,我想……您应该要把逮捕文件签了,不然后续的工作没有办法进行。”
穆定夫斯基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感到不满:“我该干什么我自己会知道的,请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当然,”帕纳吉奥塔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环顾这个办公室,“决策官先生,您应该换个地方坐着了。”
“建员女士,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
显然不是。
帕纳吉奥塔悻悻离开,途中她经过决策官办公室时停驻了一秒。
穆定夫斯基也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份逮捕文件多久,文件里的条文他一个也看不进去,他只能看到那两个并列的名字——周绮华和方康江岳。
后来,电话响了,穆定夫斯基条件反射性的接起来。
像是穿过远古的静谧,春来江水残冰破裂顺流而下。
电话的那头说:“决策官先生,是我。”
穆定夫斯基愣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方哥!”穆定夫斯基反应过来,原本坐着的他瞬间站起,“你人在哪?”
方康江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我听说你没有好好办公,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诶……你这——”
穆定夫斯基现在无心听完他说话了,直截了当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方康江岳迟疑了,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没事,你干好你自己的事。”
“你不要瞒着我,多尔戈卢卡娅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处境能比她好多少!”穆定夫斯基吞了一口口水,强制自己冷静点,“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还是决策官,我用我的权力还能帮你……”
电话那头的方康江岳异常坚定语气:“你是决策官,穆定夫斯基你自己知道吗?你应该代表寰球事务与决策院,坚定执行环球认定的决策——也就是对我的审判。”
穆定夫斯基发了疯:“好,好!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派人去抓你。”
方康江岳那边又是一顿沉默,然后穆定夫斯基听见了他吸鼻子的声音,最后穆定夫斯基听见方康江岳哑着嗓音说:“我父母被杀了,我……我不知道我坚持的是哪门子的理想,我的工作只是为了一群疯子吗?不对,我也的确是做错了,我提倡的提案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我应该去死罢。”
穆定夫斯基听到那个“死”字,耳边嗡嗡作响,他还听见电话那头结尾有呜呜的风声。
他已经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的幻听了,这一整天他都过得和梦一样,还是那种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无法自拔的梦。
现在穆定夫斯基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找他,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至少不能让别人先找到方康江岳。
方康江岳走到天台边上,近在咫尺的白云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离地面并不是很远,一跃而下可能只是和躺上床一样轻松。
在云端上,回顾起自己的一生,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位封建帝王。小的时候,不愁吃喝拉撒,身边又是鸾翔凤集,长大了又顺利考入寰球文明学院,趁着便利找到工作。书本上的教诲如敬陈管见的大臣一样,满口都是天下苍生,也开始觉得自己是崧生岳降,殊不知,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黎民。
辛勤工作的人总是会有不同的想法,他们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够好,改这改那,以为生活更舒适了。那些沉浸虚拟世界的人从来不会说一句话,他们并不关心外面是什么样,只要不干扰他们就可以了。
两个世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平衡点悄然落下……
“终究是我错了。”方康江岳抬起头这样想。
现在自己还有什么
一无所有。
理想,一枕黄梁。
亲人,一抔黄土。
朋友,一刀两断。
方康江岳希望看到苍鹰,他从家里的杂书里看到伟人死的时候都伴随着异象,然后他开始唾弃自己,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大概是死不足惜吧!
方康江岳无力地睁着眼睛,身体往前倾。在这一栋大楼上,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在云端上,也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举动,不会有哪个好心人还能救他一命。最后的最后,血肉模糊,会有人嫌弃地拉走他的尸体。
但是,方康江岳感到腹部有一股强大的阻力,突然之间将他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