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暗暗咬牙,端盏的手微微发颤。
动作娴熟,出手阔绰,定不是第一次。当官的,竟与这等三流帮派勾连,难怪宋清瑶状告无用。
倒真让季遥说中了。
县令受贿,不可再用。既在洐州……免不得要去求求熟人。
小吏斜眼,并未收起银票,抄起茶浅啜一口:“你们搞错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恐这人说出什么好歹来,急忙思索对策。
转接听到小吏将今日百姓敲登闻鼓一事娓娓道来,她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将银票收了起来。
“这事,纯属污蔑!”倪当家拍着大腿,解释道,“那丫头,本是自愿。不知怎的,拿了卖身钱又偷摸跑了,这才叫人去寻。也是那两个办事不力,回来便关到柴房去了,且让他们长长记性!”
“何必在我眼巴前叫谎?这等营生,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小吏放下盏,笑着收起银票来,“只要没翻天,杨大人也乐得清静。只是,须得小心谨慎。将来若真查起来,谁都逃不脱。”
“您说的是。”倪当家搓搓手,朝这小十几岁的人赔笑脸,“杨大人那边,还望官爷,多多美言了。”
“行了。”小吏起身,瞥见身边跟着的书生,朝不远处站着的倪当家一指,淡淡说道,“这便是你要寻的亲戚,倪六。”
“亲戚?”倪六眉头一皱,满是防备。
“表哥,是我啊。”顾七咧嘴笑着,眼底却生出三分冷意,“二姨
姥姥家的,排行老七。”
“你是……”
她抬手截住了倪六的话,先一步将小吏搀到厅外,将银票塞了过去:“多谢官爷。这是才给的,您一并收了,聊表谢意。”
“瞧你不似富贵之家,”那小吏将银票推了回去,附耳提醒道,“你们来往既不频繁,以后便不要过多往来。可不要指望攀上这样的亲戚,什么时候命丢了都不知道。”
“是……是。。。。。。。”她讪笑应和,直等到小吏走远,才收起假笑,大大方方回到正厅。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桌前淡定吃茶的白面书生,不敢轻举妄动。
倪六驱散旁人,凑到身侧落座,抬手摁住她执起的茶壶,扯着脸皮阴恻恻笑着:“敢问,表弟打哪来?”
“自是家里。”顾七抬眼,神色冰冷,言语中更有几分不悦,“你可知,为何杨县令要派人来?就为一个逃走的女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他眨眼垂头,略略沉思后,抿嘴笑道:“你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懂。”
“呵……连抓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顾七松开壶柄,将茶盏倒扣,“你和褚二,就是这么做事的?”
倪六眼皮一抖,已大抵猜出此人来历,却恐其中有诈,只得继续试探:“江湖上谁人不知,同盛镖局的褚二。可我和他,并不相识。”
“褚二带过来的女子,名唤宋清瑶,是原吏部尚书宋廉之女。”她轻掸着袖口的水渍,不紧不慢
道,“虽是树倒猢狲散,可官场盘根错节,通过宋廉才搭上的关系,你知道多少?若这些人,看到其女被你们拐去做妓,还有谁肯效忠呢?”
见这人凝目不语,顾七直接白了一眼:“不瞒你说,这宋清瑶,是我们劫下来的,你也不必罚那俩人了。险些坏了主人的大事,这会子倒跟我耍起精明起来了。”
倪六面容羞臊,掩面咳了几声,赶忙翻起倒扣的盏,添上热茶:“那现在,可怎么办?若她继续报官……”
“杨县令不是挡下来了么。倒也有惊无险。”她并未接茶,而是起身望向院中好奇探头的人,“让这些人眼睛擦亮些,也提醒褚二上点心,可别因为底下的人,乱了计划。”
“可……”倪当家神色慌张,凑近低语,“最近几次,就是褚二送来的啊!”
顾七眉头一皱,故作不解:“不该啊……在国都这么多年,怎会认不得官眷?”
本就觉得这书生不简单,听过一席话,更是惊出冷汗来。他不敢再装傻,将门关上,拽住这人问道:“不知表弟……可识得国都官眷?兄,着实没了主意……”
“此事不难,只是……”她面露为难,似是极为不愿,“唉,早听晏大夫说,伏虎帮是自己人,我知晓你的存在,并不打算干涉你的行动。今日虽是好心,却已是僭越。若无授意,暗棋不可互通。如果让主人知道……只怕我也废了。”
“我
怎会不知道你的好意?断不会让兄弟为难!”一番肺腑之言,让倪六感动得眼泛泪花,“到时候我便跟大家说,你是杨大人派来监视的。断不会从我嘴里,说出别的来!”
“外头的人还好说,暗里的人,可怎么瞒呢?”
“你是说……身后的棋子儿?”他眯着眼,抬手划过脖颈,笑得阴沉,“早处理了。留着他,岂不是后患无穷?”
“啊?”顾七竟有些懵,险些接不住话,“啊,是,是。”
原来,白棋不止替死这么简单。她这样想着,庆幸配给自己的那枚,早早没了。
在倪六的再三央求下,她勉强答应,跟着去了后院地窖。
谁能想到,巴掌大的地窖,竟有个暗门。只见他拉开隔板,拿出钥匙串,连打开三把铁锁,才得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