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想要努力从这场无望感情的漩涡中脱身,也许转换个环境能使他忘记我。
这也好。
我点头,道:也许。不过你可别将我们那单合作的项目搞砸,这事还得你亲自督促着。
他笑了笑,很是无奈地道:你很无情啊!
我道:没办法,我天生冷血。
他这回呵呵笑出声来,朝我点点头,一步一晃向着大门口走去。
看来是有些醉了,不过我没有留他,也没有扶他送他。
这个时候,多余的关切只会令他更痛苦。
而我,也确实是个无情冷血的家伙,只对自己关心的人付出。
其他人要得到一点我额外的关注,很难。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唐老爷子那头虽已过关,但我父亲这里,却是一点意向都摸不准,心里有些没底。
正想着到时候如何向他开口解释我与唐枫之间的纠葛关系,敲门声突然响起。
我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父亲。
父亲深夜拜访,令我很有些意外。
我叫了声父亲,侧开身,让父亲入内。
父亲走到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
我静静等待他的询问,有种预感刚刚担心的事情,答案马上便会见分晓。
果然,父亲几句关心的话语过后,话锋一转便直奔主题而来:天儿,你跟唐不二老爷子的孙子唐枫,是否真是报纸上所写的那种关系?
报纸上是怎么写的?我沉住气问。
说你们是情侣关系。父亲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审视,象要把我看穿看透。
我闭了闭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我决定放开了说。
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双眼,我道:是的,报纸并没有写错。
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中气十足,毕竟,他是我的父亲啊!
诚实坦然面对他,面对自己至亲之人的严厉审判,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父亲闻言身子一颤,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我连忙走上前去轻拍他的背。
这时候才发现,父亲头上的白发,不知何时又添了许多,身子骨也比以往单薄了,不禁有些鼻酸。
半晌,父亲止了咳,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来,他有话要说。
我坐回父亲对面椅子上,看着他将烟头摁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若有所思,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紧张,就算面对唐不二老爷子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好象自己是一个不确定自己罪行的囚犯,等待主审官做出最后的审判。
多么希望能够无罪赦免,却又害怕被盖棺定论一棒子打死,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却还是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同。
心里忐忑的象做错事的小孩,确又坚持自己没有做错,手心里都微微沁出了汗。
这个时候,才明白唐枫面对唐老爷子时的压力,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滴答流逝,父亲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可我的心却在上下翻腾煎熬着。
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最后却又忍住了,气氛有些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望着我幽幽叹息一声,道:其实,你第二次发生车祸躺进医院病床上时,我就知道你和唐小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了。
我浑身一震。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
父亲没有看我,目光悠悠飘向窗外沉静的夜幕,晚风中他的声音平稳而有些沉重:那个时候,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任凭我们呼唤都长睡不醒,医生说你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我异常焦虑却又无计可施,几乎绝望,天天对着你母亲的遗像唠叨,希望她在天之灵可以保佑你安然醒来。我知道,那阵子唐家小子天天来给你做护理和全身按摩,想方设法唤醒你,照理这种事情应该交由护士来做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当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赶他走,看到他避着我偷偷来照顾你,我便将来医院看望你的时间跟他错开。人在绝望之余,总想找个寄托,于是我便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想,如果他真是你付出性命也要去喜欢的那个人,那么你就应该为了他而努力苏醒过来。我向上苍祈祷,向你在天堂的母亲发誓,如果他能唤醒你,那么,我尊重你之后的一切选择。
父亲回过头,目光认真地看向我。
我内心一阵激动,霍地站起身,无比的动容。
父亲的心,父亲对儿子的爱,最终还是战胜了世俗的观念,战胜了他心中的摇摆天平。
或者说,在生死面前,任何世俗的观念都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张了张口,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最终只喊出一个单音:爸
父亲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叹息道:你既然选择了这条难走的路,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有否作好面对接下来一切困难以及世人恶意嘲笑的心理准备?
我点头:有,任何困难和阻碍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我不会让萧家产业毁在我手中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嘲笑我,我会活得很潇洒很自在,一如以往,你知道,你的儿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父亲难得的笑了笑,充满了宽容和宠溺。
事实证明,我是个幸运儿。
父亲站起身,拍拍衣袖准备走人,好象他刚才只是随便与自己的宝贝小儿子聊天,而非刚发表了惊世骇俗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