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pleasegoahead!”杨原野拿着腔调,好像真的在和比利时海归表哥说话。
“我哪里有钱给赵叔叔女儿付借读费?”易卿尘指出这计划里最大的bug。
杨原野啧了一声,指了指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说:“你昨儿刚中了彩票,你忘啦?”
“……是你的钱?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你爸不是不给你钱吗!”易卿尘大吃一惊。
杨原野说得轻松:“这不用你操心,我卖了块手表给我哥们儿,本来我也不爱戴,正好废物利用!哎?你可不用谢我,我还小赚了点儿呢!”
没想到杨原野有这份心,易卿尘心下感动,可又不好意思说些煽情的话,于是眨眨眼睛,避重就轻:“诶?二手手表还能赚钱?”
“百达翡丽的鹦鹉螺听说过吗?有钱也买不到。”
“……没有,动物园的鹦鹉林我倒是去过几次。”
易卿尘还是蹙着眉头,面露难色,“你说咱们这么做真的行吗?从算术上讲也不划算吧……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
杨原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抢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易卿尘想的无非是最简单的算术,秦寒松的医疗费也才小几万块,以几十万为代价去争这个报销单实在不划算,况且用的还是杨原野的钱,走的是杨原野的人情。他和杨原野认识也才几个月……从小到大,极少有人为他这般劳心费力,他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受之有愧,胃跟着发沉。
“你心里过不去的坎儿真的是钱吗?”杨原野盯住他的眼睛说道,“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就当是为了满足我‘惩恶扬善’的英雄梦好了,成不?”
杨原野竟真的懂他。他不是凑不齐那几万块,他实在是看不惯那些人卑鄙的做派,虽说天理昭彰,但不能眼巴巴穷等着老天爷来收拾恶人。
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很重要。
易卿尘点点头:“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还你。”
“说的什么屁话!”杨原野勾唇一笑:“行了,还有问题吗”
易卿尘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其实这事儿你自己去跟赵叔叔说就行了,加我这么一个角色干嘛?”
“靠!要是让我爸知道我掺和机关大院儿里的事儿,还不得弄死我?你必须自己出面,我还想多活几年,看中国男足夺冠呢!”
“哦,那你得向天再借五百年了。”易卿尘眼睛一转又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他妈的是问题宝宝吗?”杨少爷抬手拨乱了他的头发,笑道,“最后一个。”
“……我可不可以不叫秦二?听着不像有钱人,倒像个跑堂的。”易卿尘说。
“成啊,你自己说你想叫什么?”
易卿尘思忖片刻,大手一挥,做了个擒拿的动作:“就叫——秦来。”
杨原野递上一个钦佩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成,那就预祝咱们今晚手到擒来!”
万物速朽,唯有往事最为保鲜。即使是在梦里,易卿尘都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起先,那位赵叔叔对他们两个小年轻的将信将疑,生怕左手拿了钱,右手就被拷进局子里去。菜上齐了,赵叔叔还是紧绷着脸,冷冷淡淡,连外套也没脱。
易卿尘见状,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沉下脸,开始闷头吃菜。杨原野立刻心领神会,配合着把椅子拉近了,一只手搭在易卿尘肩上大声劝道:“兄弟别气,我赵叔他不是不信你,这不是刚认识嘛,他慢热。”
易卿尘故意提高音量说:“这么点小事儿,我随便找谁不能办?这里面的弯弯绕,我从小见过太多了,阿野,要不就算了吧……”
“别呀,咱们先喝一杯!赵叔,来,一起。”
“别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两个人以退为进,一唱一和。赵叔叔终于是信了他们,收了钱,乐呵呵地脱了外套开始喝酒。
从饭店出来,易卿尘坐在杨原野摩托车的后座,他们借着醉意,一路高歌,穿行过京北的大街小巷。
“吼吼——”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排气管轰鸣,杨原野对着身后扯着嗓子说道:“秦来,以前没看出来,你演技相当可以呀!”
“小意思!”易卿尘在孤儿院长大,察言观色、演戏伪装都是他的生存技能。
摩托车压过一块石头,毫不减速,后座颠簸,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杨原野的腰。
杨原野不羁的笑声被风带到耳畔:“轻点儿抱,我可是直男!”
易卿尘一愣。乖乖,谁又不是个直男呢?搂个腰而已,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说这一层,咱们直男不用特意强调自己直,真有意思。
于是他也抻着脖子喊道:“彼此彼此!”
那晚摩托车的轰鸣如同交响乐般动听而磅礴,所过之处皆是青春,一去不再来……
哔哔——哔哔——
易卿尘被闹钟叫醒,看着周遭陈设,恍惚了好一会儿,有种分不清身在何方的错觉。
躺着盯住天花板,眼前又浮现昨天酒会杨原野的冷眼,他心脏疼。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易卿尘想删除昨天的记忆,或者至少暂时掩盖掉它。
他把脸埋进掌中,用力地揉了揉。看着窗外陌生又高级的小区园景,又发呆许久,才猛然想起来今天要去公司见经纪人。
盛世娱乐的总部大楼位于cbd,很是气派。易卿尘这位从没露过脸的新人显然无人问津,等了半个多小时,易卿尘又一次站起身来,走去前台:“请问,吴芷静吴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