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连忙走下步道,站在雨里,等在车边。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不消半分钟就把他浇透了,白色t恤贴在身上,发丝贴着额头往下滴水。
春末夏初的风依然料峭,易卿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拉着车门,看车上的女人不紧不慢地拎着大包小包,终于下了车。他抬腿刚要上车,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速度快到晃出虚影,二话不说,擦着易卿尘的鼻尖,先他一步,径直钻进了这辆出租车里。
砰!车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啪——还落锁了?……
易卿尘的脑袋嗡地一声,血液急速上涌,他居然被人截胡了!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易卿尘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大京北和谐社会。
他敲了两下车窗,那个坐在车里穿黑衣服的人闻声扭过头来。
隔着玻璃窗和大暴雨,他和他视线相交。对方是个年轻的男生,极富攻击性的浓颜,戴着条粗银颈链,看着就是个能惹事儿的主,一双漆黑的瞳仁正和自己对视。
易卿尘又敲了一下玻璃,用手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一下车里,隔着车窗喊道:“下来,是我先排队的!”
大雨和车窗将人声一层层隔绝,但那人即使听不清,但看易卿尘的肢体动作,再结合一下社会生活常识,也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男生略带尴尬地望着他,看似也自知理亏。车窗被降下来一小半,风带着雨水吹进车里去,男生的头发被向后吹拢,显露出立体出众的五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磁,好听的动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招人恨:“我有急事儿,你能等下一辆吗?”
“我说同学,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儿就不急?”易卿尘压着火气,“要不拼车吧,我去东四,你先开门让我上去。”
男生垂眸想了想,之后把车窗全降了下来,随即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一条修长的手臂越过车窗,使劲往他手里一塞。
易卿尘低头摊手一看,竟是好多张红票子,够坐飞机去海南了!
这人……真他娘的是个混球儿富二代!易卿尘血气翻涌,高声斥道:“你什么意思?”
男生扭过头去对司机说话,紧接着,只听汽车排气管发出沉闷的一声,出租车突然快速起步,易卿尘握着门把手的胳膊被外力一带,人差点没摔个趔趄。
“咱俩不顺路……”男生对着车窗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易卿尘本能地往前跑,去追出租车,可是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
他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里对方的后脑勺越来越小……那辆关乎工作室前途的出租车,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大雨中……
易卿尘被暴雨浇得睁不开眼睛,一时难以从这种震惊里缓过劲儿来。攥着一堆红票子,百十来种情绪在大脑里开锅。
几分钟过去了,易卿尘仍灵魂出窍一般浑身湿透地站在廊下,右手攥着衣角拧劲儿。
出租车估计是等不来了。易卿尘一咬牙,干脆跑步冲进大雨里,一边走,一边试着拦车。好半天,一辆摩托车停在他身边,听了他要去的目的地,报出了一个让人咋舌的价格。
他把那一团被攥潮了的大钞塞给司机,跳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摩托车穿过拥堵的街道,速度飞快。司机雨披上的雨水随着摩托的飞驰一路打在易卿尘的脸上,密集的雨柱从四方袭来,他仿佛洗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凉水澡,不住地发抖,到后来,连牙齿都无法控制地打颤。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估计是周泗淼在催,易卿尘却没法接。他堪堪攥紧了手里的母带,搂紧了司机的腰……下次再见到那个混球,一定要干翻他……
“所以爸,我周末得去雍和宫拜拜。”易卿尘咬紧牙关,愤愤不平地对秦寒松说,“这是不是叫流年不利犯小人?”
秦寒松也一脸惊讶:“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缺德的人!哎?小尘,我不是给你求过一根平安绳吗?好像是辟邪的,等会儿回家找出来戴上。”
过了几天,易卿尘病好了,手腕上系着根红绳到了“弄潮”音乐工作室,转头瞥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车看着可真气派,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易卿尘没当回事,迈步走进工作室,把他新做好的唱片小样塞进前台的cd机里,而后一头钻进了录音棚。
路虎后座的车门缓缓打开,黑色铆钉靴先于一双大长腿映入视野,黑裤黑t,一条银色粗项链挂在颈上。青年人站直了,宽肩窄腰、剑眉星目,盛气凌人,手中握着电话说道:“成,那我进去前台等你。”
男生推门走进“弄潮”,站在那儿任视线逡巡。这音乐工作室看起来规模不大,装修陈设处处透着股子文艺青年的浪劲儿。前台空无一人,播放的音乐是首他没听过的歌,旋律不俗,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耳朵。
男歌手的音色明亮而清澈,尾音的处理非常细腻,透着些柔情,很有叙事感,是一种很有辨识度的嗓音。
“有人对着月亮竖中指
有人低头在捡六便士
命运的潮汐起伏如歌
月光不识你我,只公平地点亮星河
……”
男生听得入神,在副歌重复第二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起身按停了cd机。
碟片被机器轻轻地推出来,取出拿在手上,他的视线扫过上面的小字:
《云泥》
词、曲、演唱:易卿尘
“来,小野,进来吧!”周泗淼从里屋探出头,朝人一抬手,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