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原野心里有点儿堵,更深的,是不安和空虚,因为翻完了所有的未读消息,没有一条来自易卿尘。
他回想了一下昨晚对易卿尘说的那些重话,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想了又想,杨原野找出博博的朋友圈,幸亏那天在包子铺加了他的微信。
博博当了易卿尘的助理之后,杨原野就总去看他朋友圈,一句话读了又读,一张照片点开放大了看,看有没有某人的蛛丝马迹。
博博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时间是今天早晨:
“bob博:这两天在无锡古镇录真人秀。京北的朋友们,别太想我。”
配图是水镇的乌篷船,船里有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
再上一条朋友圈,发于昨天中午:
“bob博:唉……发着烧还熬夜不睡觉,我要是不给你做饭,你是不是就成仙了呀?祈祷一会儿直播顺利。”
配图是一个火腿芝士三明治。
杨原野把手机往眼前拿近了些,视线落在“发着烧还熬夜”几个字上。他当然知道,某人熬夜是在干什么。可是,易卿尘怎么发烧了?
联想起他昨晚电话里沙哑的嗓音,杨原野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杨原野找出昨天易卿尘直播的视频来看。
粉丝提问:尘宝昨晚睡得好吗?
易卿尘抬起嘴角:“挺好的……咳咳……咳……
满屏的弹幕:崽崽好好休息,心疼死了!
易卿尘真的病了,只弹了琴,没唱歌。和网友聊天时嗓子沙哑,笑容清浅又疲惫。原定的直播时间缩减了一半。
杨原野把视频暂停又播放,播放又暂停。他反反复复看,越来越后悔昨晚自己恶劣的态度,想给自己一巴掌,妈的,破嘴不会好好说话,要不要缝上?估计易卿尘也在生他气吧。
那么大费周章、挖空心思地帮他,却被他凶了一大通,任谁都要气得吐血。跟他绝交都不是不可能。
其实这些年来,杨原野的锋芒和少爷脾气早就被收敛妥当,他表现得知情识趣,熟练掌握了世道的圆融规则。
可是一旦面对易卿尘,他就会变得泥沙俱下。
他何尝不知道易卿尘为他做这一切,定然是出自一万分的善意?
可当他想到易卿尘擅作主张,把他蒙在鼓里,就会忍不住气他。尤其是想到当年子弟小学事件背后的势力,就令他不寒而栗。易卿尘胆子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纰漏,被人报复,那该是多么的危险。
所以他昨晚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只因为对方是易卿尘。他因为易卿尘的一举一动而心生惊涛骇浪,却也因为顾着自己的惊涛骇浪而显得自私粗暴。
他总是劈头盖脸地对易卿尘,像一只刺猬。
杨原野想了半天这次要不要先道歉。死鸭子嘴硬,杨原野最不会哄人、道歉。编辑了好几次的消息又都全删了。
易卿尘在外地带病工作,也不知道手机此刻在谁手里,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最好等易卿尘主动找自己的时候,他再跟他说。
傍晚,杨原野和李达理约在蓝蛙西餐厅吃了个简餐。
李达理说,他这次是带着政治任务来的,制片人听说李达理和杨原野认识,希望能牵个线,邀请他来参加《中国唱作人》做补位歌手。他现在人气居高不下,如果想回归歌坛,这个时机参加《中国唱作人》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我还没太想好,这么多年不登台,不知道水平还行不行了。”杨原野很犹豫,“娱乐圈毕竟水太深,我登高跌重过,不想再重蹈覆辙,连累家人。或许我可以趁机做点儿别的,我大学是学医的。”
李达理报以理解的点头,又抓紧机会劝说道:“小易给我看过你弹唱《半程旅伴》的视频,放心,你的水平没问题。”
杨原野张了张嘴,有些吃惊。易卿尘连这一层也替他做好了铺垫。
“至于登高跌重,”李达理接着说,“不登高自然不会摔下来,可你也就只能抻着脖子仰望别人。小野,我当你是我的学生,多说几句。人这一生可以追求理想的日子很短,而真正重要的决定,也就那么三两个。现在,纸都给你铺好了,你可以选择毛笔沾陈醋,写你酸溜溜的遗憾,也可以挥毫泼墨,写你真正想对这个世界说的话。跌下来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没试过?不是没摔死?”
杨原野低头笑笑,沉默了。
李达理意味深长地说:“小野,你能有这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能少。可是‘人和’,不光是你自己,还有在背后默默为你铺路的人。人这一辈子,有晴天也会有雨天。幸运的人会遇到同路人,就像是一把雨伞,无论晴天雨天,都会陪在你身边。如果你遇到了,那你还在怕什么呢?”
“……”
夜幕四合,路上的街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温暖的万家灯火。
今天没骑摩托,杨原野戴着口罩一个人走在街上,蓝蛙离他租的房子不算太远,走路半小时。
路过实验中学时,正赶上高三放学,一间书店门口的音响播放着流行音乐。杨原野走近,竟然是他当年专辑里的《说晚安》。
【借你心头的月亮对全世界说晚安把爱你轻描淡写你就是我的小小世界】
两个白衣飘飘的男孩迎面和他擦肩,只听其中一个说:“今儿这歌真好听,谁唱的?”
另一个少年随意地将手里的篮球抛给对方,说道:“谁能比你唱的好听?”
“扯淡,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噢!那你开心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