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蘭提著嗓子撤身出門,離去前又叫了兩個小廝,務必守住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出。
不一會兒,煙蘭便飛將雲娘叫來,雲娘瞧著這番情形亦是驚了一驚。她曉得眼前的姑娘與別個女子不同,但不想這般不同。那特意叫她瞧見的官家小姐受辱,果然是白瞧了。
然雲娘到底不是煙蘭,她逕自坐到楚驚春一側,沉聲道:「姑娘說說吧,這是為何?」
「他欲強行為之,我不甚殺了他。」
那語調平靜的,仿佛在說家常。
雲娘握著團扇的手指緊了緊,擰眉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楚驚春回望著雲娘,淡聲重複。
雲娘面上見慣風雨的平靜到底有些撐不住,冷哼一聲:「輕白,你可知殺人是什麼罪名?張老爺即便是已然致仕,那也曾是正經的朝廷官員,謀害朝廷官員,你會被巡街,會被凌遲處死。」
「我知道。」楚驚春道,「那掌柜的,您想如何?」
問題被反拋回來,雲娘似一拳揮在綿軟的枕上,滿身氣力生生憋住,一時倒不知說些什麼。
楚驚春繼而道:「人已然死了,您還有一夜的時間,或是將我送官,或是將這事壓下。」
「是你殺了人?!」
雲娘震驚之下,險些顯出氣急敗壞的形容,她死死地盯著眼前依舊雲淡風輕的女子:「輕白,你當真一點兒不怕?」
殺了人,怎麼如同踩死只螞蟻一般,渾不在意?
這心性,不知是太過陰冷,還是狠絕。
楚驚春仍無被質問的不適,緩緩開口:「掌柜的您似乎很中意我這張臉,如今不過我在春和樓的第一夜,還不曾為您掙下許多銀錢,就這麼棄了,難道不覺得可惜?」
「或是錢財不要緊,樓里抬出個姑娘也不要緊,可若抬出去個恩客只怕會鬧得難看。」
即便春和樓乃是京城最為繁華的酒樓,死了官員,少不得也要整頓數月。這其中關隘,才是要緊。因此眼下如何處置楚驚春並不著急,要緊的是張老爺之死,唯有壓下一條路。
雲娘凝著楚驚春:「你怎知,我就會放過你?」
楚驚春無謂一笑:「殺了我,對您也沒什麼好處。倒不如您拿著這個把柄,日後叫我不得不順從。」
雲娘嫣紅的指甲扣著愈是用力,險些掰斷團扇的手柄。她慣常拿捏別人,頭一回遭人如此拿捏。縱然,在雲娘知曉這樁事之初,心下就有了打算。尋常女子鬧出人命來,人命之事要壓下,這女子也留不得。
可是眼前這個,雲娘確然存了旁的打算。畢竟美人常見,極品少有。
末了,雲娘兀自起身,囑咐煙蘭:「天色將亮未亮時,找人悄悄把張老爺抬出去,日後有人問起,只說是醉了酒。」
煙蘭應下,雲娘這才冷眼睨向楚驚春:「這屍叫你守上半夜,想是不怕?」
「不妨事。」楚驚春道。
她知曉這春和樓能在京城屹立不倒,定是背後另有權貴掌舵。如今曾經的四品官丟命,雲娘處置的駕輕就熟,可見背後之人絕非尋常。
雲娘見楚驚春面色如常,一口氣愈是升騰而起,團扇向前戳了戳,將要抵在楚驚春面上又是猛地收回。
雲娘掐著腰,怫然不悅:「輕白,這事沒完。張家公子如今在宮中教授公主騎馬,此事我替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住一世,你好自為之。」
不想楚驚春倏地一笑:「原是個馴馬的,老頭兒卻說比太傅還要榮耀。」
雲娘面色一僵,知曉她這端沒選好人,張老爺張狂無忌忘了形。些許話說出口,就犯了死罪。
臨出門前,雲娘又看了眼楚驚春的臉,這張臉實在太合雲娘的意,因而只得壓下想要弄死她的打算。
只沉聲叮囑:「只此一回,若有下次,我也留不住你。」
楚驚春頷:「多謝掌柜的,至少您知曉了我的底線,這人也不算白死。」
死一個人,只是拿來立威?
雲娘愈是咬得銀牙作響,本是要與她立規矩,現下可好,被告誡要小心的反倒成了雲娘自個。
可再說也是多餘,到底是甩袖離去。
楚驚春凝著雲娘離去,門口跟石獅子般又定著兩個影子。
楚驚春知曉雲娘留下她大抵有旁的打算,可她現下無意揣度,只瞥了眼地上的老頭兒,想起方才這老頭兒兩次向她衝來,頭一回她輕巧避過,第二次再瞧著那張臉,仿佛瞧著已然散發惡臭的屍體,毫不猶豫便拿了瓷瓶砸向他。
念頭一起,鼻尖似乎衝來難聞的氣味,楚驚春起身將另一扇窗子一併打開。
這屋子裡過於暖和,涼風席捲,免於當真嗅見屍臭。
雪花又落在她的臉上,楚驚春抬手拂去,這倒是頭一回,她感謝那兩人給她的這張臉。身處春和樓,總要倚靠些姿容。
雲娘大步折回後院自個的房間,怒氣早已沸騰。她猛然轉身,一掌揮在跟在身後煙蘭的面頰。
煙蘭吃痛,顧不得抬手捂住泛紅的面頰,便是跪在地上:「奴婢知錯。」
雲娘胸口不停地起伏,大口喘著氣,一面憤然道:「我果真小瞧了她,只覺著她或許是走投無路是個沒心沒肺的,沒成想,殺人如此利落。」
煙蘭低垂著腦袋,不敢吱聲。
雲娘徘徊好一會兒,終是停下看向煙蘭:「你!去派人打聽她的底細,給我打聽個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這是哪家小姐落了難,竟比那來的司予還要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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