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航心想,您不知道他在夜店门口多受欢迎。他安慰金奶奶,以柳时序的颜值和开朗的性格,走到哪里都会结交到朋友的。
金奶奶又叹了口气,他夜店去的不少,可是那里的孩子也辨不清好坏,很多本地的流氓混混常年在夜店厮混,要是不小心招惹了他们,他在这里会更难过。
迟航默默听着,金奶奶又说柳时序其实是个好孩子,可能是从小被宠到大的,所以有时候没那么为别人考虑。导游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等他身体好了,要让他给导游道歉。
迟航觉得柳时序可能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对这里的生活感到不满,便用一种疏离的态度对抗,但他其实狠不下心,所以才接受了金奶奶的一日游安排。出发的时候,他或许又厌恶自己的选择,因此偏偏要在导游身上找点问题不可,于是他有意无意伤了她的心。
迟航一瞬间又觉得他有点可怜,因为那一点点的同情和怜悯,他吃完饭又跟着金奶奶去探望了病号。
柳时序陷入一场幸福又痛苦的梦境里面。
梦境里面,他也生病了,是一场磨人的高烧。他躺在汉普顿白色别墅柔软舒适的单人床上。这间白色、米白色和淡蓝色交织的田园风格的房间是他童年居所,带给他一种熟悉、亲密又安全的感觉。床头柜的花瓶上插着母亲在后花园里精心栽培的郁金香和白玫瑰。她刚刚来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嘟囔了几句,随后又被体温计上还未降下去的数字吓了一跳,匆匆跑到楼下吩咐保姆请医生过来。
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父亲。他穿着西装,是特意取消了去西雅图的航班急急赶过来的。他放下公文包,坐在床沿上,用宽大的手掌探测儿子额头的温度。
“是有点高,怎么突然发起烧来了?”父亲温和地笑,他觉得男孩子生病发烧还是蛮正常的,但仍然取消了既定的行程赶过来。
柳时序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只是无辜的摇摇头。
“这个周末爸爸就在这儿陪你。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划船。”父亲给他掖了掖被子,准备下楼。
柳时序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不让他离开。
父亲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好啦,爸爸拿文件过来在这边看好不好?”
柳时序点点头,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在打架,但他就是不想闭眼,也不想松手。
“柳时序,柳时序。”
柳时序被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叫醒了,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手上还握着另一只手,他便感觉安心。
“吃片药再睡。”
柳时序乖乖地张开嘴,任由对方把一粒药放到他的口中,就着喂过来的水咕噜一下吞入腹中,然后他握着那双让他安心的手,又睡过去了。
迟航尴尬地看着被柳时序紧紧缠绕的左手,有点头疼。
迟航睡到了中午才醒来,他的左手仍然有点酸,想起昨晚柳时序把他的手牢牢焊住的情景,他真是哭笑不得。最后等他熟睡之后,他不得不强行挣脱。
因为打扰了客人的休息,金奶奶满怀歉意,她说这几天的房费会退还,让迟航免费吃住。
迟航连忙说这是小事一桩,就当日行一善,不至于抵得上半个月房费。他内心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承别人那么大的情。
最后金奶奶拗不过他,便说住宿费不免,那伙食费全包,除了早餐,如果迟航时间方便的话,可以为他准备午饭和晚饭。咖啡馆的饮料和甜品也可以任意取。
迟航不好再推辞,便道谢着答应下来。
他起床打开窗门,今天又是晴天,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济州岛的冬天一般都阴沉惨淡,有大太阳的日子很难得,而自己来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下了一场大雪之外,其余几天都是好天气。
他刚出现在门口,金奶奶就朝他热情地招手,“航航,来一起吃午饭吧。”
金奶奶似乎不再把他当外人了。
“好的,就来。”
迟航走进餐厅,发现从未出现在餐厅的柳时序竟然也在。他的刘海又变回碎盖,身上穿着藏蓝色的卫衣,脸色不似之前苍白,精神看上去还算不错。
金奶奶指了指位置:“航航,你坐时序那桌吧。”
迟航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去,“早啊。”
柳时序报之一笑,“早。”
金奶奶给迟航送来一碗鲍鱼粥,一碗乌冬面,还有一碟天妇罗,和柳时序前面的一模一样。
“你们慢慢吃,吃完李大婶会收拾的。我去橘子园看看。”金奶奶说完便离开了。
迟航吃饭细嚼慢咽,柳时序的碗碟都见底了,他还在慢吞吞地喝粥。
“昨天谢谢你。”柳时序还没这么近距离盯着迟航看过,他发现对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听说有泪痣的人一生多泪,怪不得他的眼睛总感觉有些忧郁,像下雨的朦胧天气。
迟航抬头,“不客气,你退烧了没?”
柳时序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嗯,没事了,吃了退烧药之后体温就下来了。奶奶说昨天是你背我进的房间,还帮忙喂药,真是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啦,举手之劳。”迟航微微一笑,看来金奶奶是没说他抓着自己的手死死不放这件事情。他垂下去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柳时序修长的手指,他再次感慨这双被造物主眷顾的漂亮手,连指甲都泛着粉白的光泽。不知道怎么的,昨天覆盖住自己掌心的黏腻触感忽然又回来了,不仅在掌心,还爬到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