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坐到榻上,很久没有说话。
骆星倒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他抬眸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些不知名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唤了她的一声名字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今天生的事太多了,沈怀瑾。”
骆星把茶放到桌子上,在他身边坦然坐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沈怀瑾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声道,“···陈微扬,是我的亲哥哥。”
“什么?”
他垂下头,“今日下午,他在阿娇的院中长跪不起,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说对她是真心的,想要娶她,到最后,磕得头破血流,母亲气得没了理智,失口···说出了真相。”
“你的意思是,陈微扬他是,沈老爷的私生子?”骆星明知故问。
沈怀瑾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母亲年少时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生的孩子。”
这句话说完,空气凝滞了很久。
“那,这样,该怎么办?”骆星比较好奇沈老爷知道自己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孩子是什么反应。
沈怀瑾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撑不住一样靠在了她的肩上,闭着眼睛哑声道,“父亲一怒之下将微扬赶出了沈府,甚至怀疑小楠也是母亲的私生子,但念在他还年幼,就没对他怎么样,至于母亲···,母亲与父亲大吵一架后气血攻心吐了血,然后···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事情和骆星想的无出其二,但她侧头看到沈怀瑾闭着眼睛眼角渗出的泪时,心脏却好像被轻轻刺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紧紧蹙起了眉。
为了不让他那么难过,也为了缓解自己心脏的痛楚,骆星转身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世事难料,但总会过去的沈怀瑾,你要好好的,你要是倒下了,沈家就真的支离破碎了。”
“世事难料吗?······”沈怀瑾忽而轻声笑道,“难料的,是人心,阿如。”
一阵风吹开窗棂,骆星感觉背后一凉,松开沈怀瑾打算去关窗。
但转身的时候,手却被人拉住了。
沈怀瑾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她包扎伤口的手帕,微微歪了歪头,“我先帮你上药吧,阿如。”
他拿了药,重新拉她坐下,垂眸慢慢解开手帕放到一边。
“···这个手帕粗糙了点。”他说,“不像是阿如会喜欢的样式。”
听出他话中的试探,骆星原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信,就算不信也会装作相信,但看着烛火下那张清俊温雅的脸,她又忽然很想看他为她痛苦的样子。
会更美吧?
骆星笑了笑,用受伤的手反握住他的手腕,蹭掉了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你怀疑我了吗?”她颇为无辜地看着他。
“先上药。”沈怀瑾低头看着她的手,无奈说了一句。
骆星不理他,自顾自拿起旁边的手帕,轻声道,“这个手帕,是彩蝶的祖母绣的,的确粗糙了点,因为她是个瞎子,靠浆洗和卖手帕将她们姐妹二人养大,彩蝶很在意这个祖母,因此,为她做什么都愿意。”
沈怀瑾依旧低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角。
“公子,你说为什么有人坏事做尽还能落得美满如意,而有人只是想好好活着孝顺自己的祖母却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呢?”
“···别说了。”沈怀瑾声音干涩,偏过头不看她。
骆星抚上他的脸,微微笑着,如鬼魅露出了牙,“我真的很喜欢你,公子。你干净得像张白纸,让人···很想把你弄脏······”
沈怀瑾握住她的手腕,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有不可避免的恼怒,有压抑着的爱意,还有···细微的委屈。
这种眼神······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骆星愣了神,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司徒···平南。”
骆星叫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声音很轻,但恰巧落入握着她手腕的沈怀瑾耳中,下一刻,他握得她更紧,几乎让她有些吃痛。
“···你在,叫谁?”他的眼眶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