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雪珠猛地坐起身,感觉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哎哟,大半夜的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啊”邻床上有人嘟囔了一句,但那人没醒,只是翻个身继续睡了。
雪珠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香蕊她掀开被子,赤足走到屋角的铜镜前。月色正好,照进屋子里,雪珠能看清镜子里的女孩儿。单薄的雪白寑衣遮不住曼妙的身段,因为年纪尚小略显青涩,乌黑的长如绸缎般垂到腰间,白嫩的小脸上本该灵动可爱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疏冷,雪珠张了张薄薄的粉唇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
目光扫过窗外的院落,月光如水,暗影浮动。雪珠情不自禁的想笑,事实上,她也笑了,无声的笑,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眼眸流转,不再是当初的呆滞迟钝,天真而妩媚,就算回到过去,曾经的经历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她是个嫁过人的女人,不再是个青涩的小丫头了。雪珠回到床上躺下,一夜不曾合眼,她怕这只是一场梦。
清晨第一声更声,雪珠早已起床收拾好。她坐在床边着呆,大概是过去习惯了,就算回到过去,灵魂中的印记也不容易改变。
香蕊是个胆小的女孩儿,她一起床看着雪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吓了一跳,“大早上的,什么臆症呢吓死人了”
雪珠无声的笑笑,“吃饭。”
这一大早的受惊吓,香蕊心中不满,但也没说什么。俩人去小厨房取了饭食吃了,就去跟守夜的丫头的换了班。雪珠跟香蕊虽是二等丫头,但跟主子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比起上头的梦鸳,祺人也差不了多少,后头提起来的两个二等丫头更比不了。是以守夜这种苦伙计她们是不做的,晚上偶尔会去房里替不方便的大丫头守几夜,其他时间是睡在自个儿屋子里的。
香蕊拉着雪珠进了屋子,八扇叶的屏风前的软塌上一个黄衣丽人正做着针线,鸭蛋脸,柳叶眉,杏眼朱唇,端的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这就是祺人了,她是下人中最有威严的,主子的许多事都是她管着。祺人见她们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活,轻声道,“少爷昨个儿夜里睡得不太稳当,醒了几回,大抵是喝酒伤了身子,香蕊你叫厨娘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饭菜。雪珠你替我守着,梦鸳被夫人那边人叫了去,一时是回不来的。”
俩人答应了,祺人也就放心的出去了。香蕊撩开纱帐看了眼里间的情景,才去忙她的。雪珠定定的看着碧青的纱帐,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啊。
“祺人,倒杯茶来。”里间的人醒了,雪珠不急不缓的倒了茶进去,少爷如今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他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子,其他都是些姐姐妹妹,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而刘尚书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更是爱如珍宝。就算是这样的宠爱,也没把他给养歪了,大抵是天生的才华,刘越三岁识千字,六岁能背四书,打小便是个天才儿童。加之相貌英俊,温和守礼,全府上下哪个女子不喜欢他
可或许就是这样的温柔,对于每一个爱上他的女子都是一种折磨吧。
刘越看见雪珠有些惊喜,他下床想拉住雪珠的手,雪珠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被拉住了,她只能随他坐到他床边。刘越并没有现雪珠的异样,只是有些高兴道,“我没想到今早一醒来就能看见你,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可冷着了”
雪珠想要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恨他,甚至再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了。然而她只是生硬道,“不冷。”
“怎么了不高兴可是梦鸳又跟你闹脾气了梦鸳性子直爽,她心是好的,有时候说的过了,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刘越解了脖子上带的玉坠儿,放到雪珠手心里,“这是前天我让翡玉阁打的,昨天顺便去取了,可不要让祺人现了,不然又说个没完。”
夫人虽是冷酷了些,可到底是府里亏欠了她,若生了庶长子,我们就欠她更多了。况且,这一次是事情是个意外。珠儿,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雪珠紧紧握住手里的玉坠,低眼看着自己的手,突地笑了,“谢谢少爷,我晓得的。”
梦鸳为什么跟她过不去不就是因为她受刘越的喜欢。他真的不明白吗
“我会和梦鸳姐姐和好的。”因为,她不会跟她争他了。“少爷快起来吧,我去取热水。”
刘越见雪珠心情似乎好些了,也就放过这回事了。
白天大多时候也是无事的,刘越要去国子监进学,到晚间才会回来。几个丫鬟或者做些少爷的荷包,扇坠儿等小玩意儿,或指挥些小丫鬟或者妈妈们干活,也可聚一起打打马吊玩,闲聊几句,一日便就过去了。
雪珠自重生以来,心里一直迫切的想要去找秦五。此刻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去找人的。
秦五并不是家生子,他是老爷在外头买来的。之前他跟着一个江湖艺人走南闯北,后来那人死了,他凑不齐棺材钱,老爷便了善心替他给了钱,又让他在马厩里干杂活,不过只签了十五年的活契。
秦五是九岁那年来的,到刘府也有现在算来十年了,跟雪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然而雪珠今年不过十三岁,想想也是,如果不是重生,雪珠是根本不会想到秦五喜欢自己的。而且,先不论地位高低,就是外貌上,那时的雪珠也更喜欢犹如美玉一般的少年而不是又黑又高壮的蛮汉子。更何况,他看着比她大了许多,对于十三的娇俏少女,十九岁的男子也太高大了些。一直当哥哥看的人,忽然在夫人那里求娶自己,夫人派人问的时候,雪珠当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太夫人,如今尚书府的夫人,已经给了她选择的余地了。是她自己看不清,想不明白,巴巴的凑上去惹人厌烦。说到底,她才是那个第三者,哪怕她来的更早。
雪珠面无表情的沿着陌生而熟悉的小路走着,她要到马厩那边去,要经过两道门,都有妈妈们守着。不过因为她是有自由进去的牌子的,只要不耽误侍候少爷,作为一个下人中颇有地位的大丫头,她的进出基本也不会有人来质问她。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才好,总会有不安好心的人在暗地里看着她,想把她拉下去。她死了无所谓,却不能伤害到秦五。
一丝一毫,也不能。
马厩的位置很是偏僻,位于尚书府的最西边。秦五是跟雪珠的父母住在同一个院子的,晚上回去其实也是看的见的。可雪珠忍不住自己相见他的心思,她在想着见到秦五要怎么说话,要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意而不至于让他感觉奇怪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