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垂著長舌的白無常,以及一臉苦相卻目露殺意的黑無常,來自地獄的回聲,餘音環繞,仿佛在念誦著什麼。
不同的鏡面里,黑白無常的影像相互交錯,而從它們腳下蔓延滋生的血色藤蔓,像是曼珠沙華變異後細長尖銳的觸鬚,已經悄然包圍了祁陵。
在這樣狹窄的岔路里,被天羅地網的藤蔓所圍困,就算察覺到端倪,也不可能躲避得開——這就是手中蠟燭熄滅的後果。
藤蔓纏繞住祁陵的四肢與脖頸,隨即兇狠收緊,將他整個人都吊上了半空。
尖銳鉤刺劃破肌膚,血線順著喉嚨流向衣領,祁陵幾乎能聽見自己全身骨骼發出被重組的鈍響,他咬緊牙關,攥在手裡的那根蠟燭始終沒有鬆開。
窒息感愈發強烈,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將蠟燭重點燃,否則很難打破此刻的困境。
要重點燃蠟燭,就得藉助另外的火焰,唯一的辦法就是鏡中的燭火。
問題在於先需要確定,到底是選擇黑無常,還是白無常。
這一定是有區別的,選錯了只會使情況更糟。
祁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憶。
真正的黑白無常,白無常頭頂的高帽應該寫著「一見生財」,黑無常則寫著「天下太平」。
但是這裡的黑無常,寫的其實是「天下不平」。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誰在生死關頭還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差別呢?
他登時手腕翻轉,將掌心熄滅的蠟燭,用力伸向距離最近的右側鏡面。
隔在鏡面另一端的燭火,奇蹟般使白燭復燃,視線內黑無常的面容由模糊轉為清晰,直至變得和祁陵一模一樣。
血紅的藤蔓終於收回鏡中,祁陵從半空跌倒在地,他壓抑地咳嗽兩聲,冷靜抬眸。
直覺告訴他,很快狂風又要來臨,屆時剛才的情景會不斷循環重現,直到徹底把他勒死為止。
所以他要以最快度找出正確的迷宮路線,離開這裡。
鏡中的蠟燭還在燃燒,按照喬栩的說法,鏡中陣的殘忍之處在於,如果蠟燭燃盡,那麼銅鏡就會碎裂,鏡外的玩家會隨著鏡中的自己一起粉身碎骨。
……前提是鏡中要映出自己的模樣,換個角度想,如果鏡中沒有映出自己的模樣,那這面鏡子碎與不碎,也就和玩家沒什麼關係了。
黑無常變成了祁陵的樣子,但白無常卻沒有。
既然點燃蠟燭從黑無常處下手,那麼尋找路線,就要從白無常處下手。
他扯了外套衣袖裹住手指,下一刻猛然揮拳,剎那間將映有白無常影像的銅鏡鏡面,一拳擊得粉碎。
什麼都沒有發生,半晌,從銅鏡的殘骸間飛出一隻酷似螢火蟲的幽綠光點,光點飄飄忽忽懸浮在空中,像在做著某種無聲暗示。
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連續打碎了好幾面銅鏡,飛出的幽綠光點連成了一道光線,隨後便出現了明顯的歪斜角度。
那角度正指向對應的兩條岔路,而其中一條岔路與他的白色蠟燭相符。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依照這樣的方法,在狂風到來以前,硬是靠拳頭暴力尋找線索,開闢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