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议院的人口沫纷飞的吵了几天,最后决定将成安王过往欺压百姓,草芥人命的种种罪过悉数一笔抹去,只追究人带兵企图谋反之过。入葬礼制比之王候之位降两级葬入王陵。
谁知道最后一日翰林院奉命锁院拟诏,最后写出来的诏文却字字珠玑,不仅不遗余力的痛斥了成安王百般罪过,更是按照大晋律法将人处以了弃尸之刑。字里行间全然没有安抚之意,反而通篇强调祖制之弊病,权贵之猖獗。
第二日这封草诏被送往了内都堂,被在那儿治事一夜未归的太子看到,截了下来。但其中内容早已人尽皆知,现在满朝文武都以为这是太子有意要肃清世家党派的手段,搞得朝廷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又是夜深。
翰林院门口两盏宫灯亮起,光影摇曳。
李祁穿过朱门而进,他身上官服还没来得及换,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周边拥簇着暗云花纹。月白色束腰,墨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抬脚时衣摆被寒风吹得翻飞扬起,身侧掌灯的黄衣舍人蹑步跟着。穿过一条长廊,刚走到制诏厅门口,翰林院掌院宋阁慌忙出来迎人。
“殿下。”
宋阁躬身行礼,李祁漠然的移开视线,脚步没停,往里走。
一室烛火,冷墨暖光,各色官服汇聚一堂,桌案上文书草诏累积,都各自埋忙碌。
李祁甫一进门,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纷纷从坐椅上起身立着,苏慕嘉在角落位置,也随众人站着,远远望着人。
李祁眉眼如霜寒,目光从众人脸上淡淡扫过。他不说话,那些人便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四周寂静,气氛冷凝可怕。
第65章
“昨夜奉旨锁院拟诏的大人,是哪几位?”
李祁的嗓音一如他此刻的神情,冷的宛如雪山松柏上的雪,彻骨的寒。
这句话静静的在室内散开,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众人心头。
但没有人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两个三个,一个又一个跪下来的人,他们对着李祁掀袍而跪,转眼身子埋低了一片。
翰林院上下一心,摆明了要包庇这以下犯上之人,也是身为臣子正在无言的反对太子的做法。
当初白敬惨死,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提出祖制有弊,要求权贵同罪,并且身体力行的在大晋推行变革。之后又有百名官员被牵连入狱,那一年正是永嘉元年,先帝逝世,南后掌政,故而此事后来也被称为永嘉狱。
多年过去,现在又有人想要借由这个契机让太子重提此事,让太子无法仅仅只是轻拿轻放。
太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他们胆大妄为,自作主张在前,欺君忤逆在后。
这些平日里向来清高自傲的文臣这会儿都被这死沉的气氛压着,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个个僵着身子等待上位者被忤逆后的怒气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
他们在怕,却又带着些生死不顾的慷慨之感。
为臣者,当冒死以谏。
白敬虽已身死,由他撰写的书籍也被列为了禁书,众人更是因为南后的施压不敢随意谈及此人。但没有一个人会否认他身为人臣的辅政之才。那个在大晋不能被谈及的名字,同时也是无数人前赴后继想去成为的。
白敬以身死谏的悲壮只是一个开始,他没做完的事情还有后面无数文人能臣接他之笔,不顾性命去完成。
自永嘉狱之后,清流一党被压的太久,不忿太久,籍籍无名太久,所以他们急不可耐的想要一个结果。
他们不怕死,同时也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在这位年轻的太子身上。
可惜这并不是李祁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