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契望过来时,眼中还含有泪光,眼尾红红的,皮肤又白,虽是太监,却颇有三分艳色,怪不得他喜欢哭呢,换成别人,哭也哭不好看。
没等谢佩和另一个太监转过来,陆菡已经窜进了宫墙后。
“你坑我!”
“快跑吧姐姐!”
陆萏偷看被发现,吓得六神无主,拉住陆菡的手就往回跑。
陆菡下意识和妹妹一起跑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使劲扯着陆萏的手停了下来,说道:“跑什么,他刚才已经看到我了。”
“那怎么办?”陆萏禁不起事,蹦蹦跳跳,急得原地打转。
姐妹俩原是一样的性子。
陆菡仿佛看到没长大前的自己,颇觉丢人,但还是安慰道:“跟他道歉呗,跑了算什么,更说不清了。”
“跟一个阉人道歉?”
陆萏刚露出嫌弃的表情,忽又转为惊恐,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宫人左右衡量,最终还是选择去追看起来更不靠谱的陆萏。
“这位妹妹,以前未曾见过啊。”一道阴阴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萏你个坑货!
真跑了也就算了,又躲到宫墙拐角后边,探头探脑的往这看,自己当姐姐的,是喊她过来,还是不喊她过来?
陆菡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妹妹叫过来丢人了,转过身去,对谢契行了一礼,语气平稳:“舍妹无礼,让督公见笑了。”
“无妨。”
谢契摆摆手,颇有意味的打量她,开口道:“听闻贵妃娘娘有对双生侄女,时常招进宫来,想必就是你们姐俩吧?”
“是。”
陆菡答完,气氛有些冷落,她有意跟谢契交好,便回头看了看,复又抬头主动挑起话题,问道:“刚才那位,可是谢佩谢大人?”
“你认识他?”谢契来了些兴趣,微微睁大眼睛,眸光流转,越发粲然。
这般容貌谋略,幸好是个太监,若换成个女的,恐怕比姑姑更得宠。
陆菡腹诽完,回道:“我八岁那年,恰逢谢大人街上撒钱,得了许多铜板买糖吃,至今难忘。听闻谢大人不日便要离京,所以我想着,若有机会,我该送一送的。”
“那时先皇刚登基,他也才十八岁,初掌东厂,高兴疯了,后来勒着肚子过了好几个月。”
谢契说起往事,脸上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接着道:“不过他今日就要走了,你恐怕来不及送他,若真有心,等哪日他回京,我提前告诉你,你可以去迎迎。”
“那多谢提督了。”
陆菡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又跟谢契说了会儿话,才跟着走了几步,就算送他离开。
等他走后。
陆萏总算蹦了出来,震惊道:“姐,你之前认识那个太监啊,你怎么不告诉我?”
“之前不认识。”
“那你们刚才聊得那么热闹?”陆萏更惊奇了。
姐妹俩活泼,但也只是对着熟人,或者投缘的人,一旦出了家门,碰到陌生面孔,十次里有八次都是跟兔子一样躲起来。
那种初次见面,就能跟别人侃侃而谈的性格,陆菡曾经以为是天生的,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练出来了。
晚风起。
她抬手示意宫人走远些,凑近替妹妹理了理披风,柔声问道:“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陆萏点点头,又疑惑道:“八岁的时候,的确有人当街撒钱,不过我记得咱们家根本都没抢过,一文钱也没得着。”
“这不重要。”
陆菡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道:“他跟谢佩是师兄弟,感情好,我说这话,意在向他示好,他听懂了意思就行,至于话引子是什么,不重要。”
“呃,这就是二婶常说的,态度?”陆萏冷不丁出口。
陆菡有些惊喜的看向她,高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呢,没想到一点就透。”
回到家。
陆家一年前已从胡同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如今四进四出的大宅子里,原以为这已经算豪华了,后来见了人家修山藏水、一占就是半条街的宅子,才知道自己家仍然算是寒酸。
二婶胡氏跟人家交际时落了嘲笑,回家便削减了几个丫鬟家丁,赌气准备换个地段更好、更大的宅子。
“姐,你先别把这披风脱下来。”陆萏回家便来了兴致,转了一圈,摸着上面的白狐毛,道:“这么白的披风,堂姐还有萱儿、菱儿她们肯定没见过,咱们去她们面前转一圈再脱。”
“你臭美什么?”
陆菡敲了她一下,皱眉道:“爹娘早逝,二叔二婶抚养我们长大,你现在去他们女儿面前炫耀,你这猪脑子怎么想的?”
说句难听的,姐妹俩是寄人篱下也差不多,没见过侄女比人家亲女儿还张狂的。
陆萏被她一训,登时委屈疯了,上手扒了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又踢她一脚,留下一句:“你叽里咕噜跟和尚念经似的。”,扭头就跑。
陆菡前世在皇后面前当了三年严正沉静的宫女,都不习惯打闹了,冷不丁叫她一踢,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