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找你,但似乎有很多人都不想让我们见面。”他双腿交叠,缓缓靠在沙椅背,漫不经心说,“真遗憾,可我毕竟是你父亲。”
“没人这么觉得。”池竹西说。
池樊川仍盯着他,和池竹西如出一辙的深色瞳孔聚焦出人的黑,几乎看得人浑身汗毛竖起。
“许若愚说你在问池淮左的事,我这个秘书似乎还没意识到被你套了话。”池樊川笑起来,笑容自内心,“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你比池淮左更像我。这么多年安澜娅居然没把你养废,简直是奇迹。”
“你没必要对着我这么虚伪,我们都清楚彼此是怎样的人。”池竹西冷冷道。
池樊川摇头,颇有耐心地解释:“从别人口中听见的东西要自己验证后才能得出结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事实是,当初离婚我争取过你,比起池淮左,我更想把你留在身边。”
“是吗?我以为人人都更喜欢他。”
“你太看重池淮左了。”池樊川说,“这会让你变得看起来比以前坚强,但只要你太在乎一个人,你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坚强,尤其那还是一个死人。”
“他是你儿子!”池竹西的声音跟结了冰似的。
池樊川戏谑道:“我说了,那是个死人。”
他在兜着圈子想激怒你。
池竹西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对方的确将他激怒了。原本打算好的虚与委蛇在须臾间被甩至脑后,他胸腔不断起伏,每次呼吸都带着冷气,情绪不断化为支撑躯壳的动力。
“他是个死人,还是你想让他变成死人?”
池樊川挑眉:“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原因,嗯,原因之一?你觉得是我把他逼死的?”
“不是么?”
“安澜娅觉得照顾小孩会影响艺术创作,我找来保姆看护你们,结果她为了所谓的自由和我离婚闹得风风雨雨;池淮左大学毕业要求进入集团,我建立了西浦分部,完全放权,结果他从十五楼当着你的面跳下去,给我留了一堆烂账,现在轮到你了。”
池樊川像个苦恼的好父亲一样露出不解之色。
“我倒想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一套和夏实截然相反的说辞。
区别只在于池樊川说的每句话都有依据,而夏实却完全拿不出能摆上台面的证据。
如果不是日记本上池淮左的那些话,池竹西产生动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眼前这个拥有宽厚肩膀的男人就和窗外转暗的天色一样。
他的言行举止和夕阳西下没有区别,没人会尝试去阻止落日,只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孤独等待黑夜的来临。
你反抗不了自然,你也反抗不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让池竹西不寒而栗。
“你哥死后,安澜娅找过我几次,都是在争那些遗产。只是6%的股份就让她坐不住了。”
嘴角拉出嘲讽的弧度,池樊川轻声说:“我挑明那些股份经过市场稀释后还是会交给你,可怜的艺术家却完全不能接受这一点。很难去判断她是为了你和我争取,还是为了自己出一口恶气。竹西,我问你,你觉得安澜娅在乎你吗?”
不在乎。
甚至不用思考,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池竹西不断变换的脸色让池樊川很满意,窗外已经彻底黑下去,秘书称职地在秘书处将办公室里的灯调亮,明亮的灯光下,那些细节也暴露出来。
相似的色、相似的眸色、相似的五官。还没彻底长开的池竹西和池樊川记忆中的自己逐渐重合了。
更令他满意的是,池竹西不像池源那样,说好听是单纯,说难听就是愚钝。他也不像池淮左那样,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憎恶眼神总是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