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灾如此,当时的朝廷使怎么做的?他们宁可拿出钱粮请辅助祈福,也不肯救助北地黔首,所以北方叛乱不绝,背弃了放弃他们的天子。”
“而北方诸王平乱,还了几地的安宁,从此将朝廷的国土变成自己的私产,朝廷的政令再也无法在诸王的封地内通行。”
“诸位可又记得,王祖父和先王为何不停朝廷号令,僭越为王?因为西羌入侵,匈奴犯边,而凉州一地却无兵无粮,家家缟素。可凉州黔首的血都要洒光了,朝廷去吝啬一兵一卒。”
“诸位可又还记得,蜀地为何而反?因为朝廷以蜀地为天府之国便索求无度,赋税严苛,更有甚者黔首喝水打柴都要收税,搞出来‘水税’这等让人啼笑皆非的东西,这才有了蜀民怒杀斗食吏,竖起反抗朝廷的大旗。”
“肉食者索求无度,朝廷上下贪墨横行,黔首食不果腹而无路,衣不蔽体而难求。士恶朝廷之粟而不食,农欲耕种而不得安,工终年劳作而无所获,商行千里却客死异乡。天下黎民欲求生而不得,方有鬼面军揭竿而起,黔首赢粮影从。”
“诸位竟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农民起义的过程再来一次吗?”
大殿之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唯有游溯恨不得为白未晞喝一句彩。
“主公应当还记得,臣与主公将过的徙木立信的故事。”白未晞深深作揖,“主公,此时此刻,正是此‘信’传于整个司州,甚至是整个天下的时机!”
“时疫不救,则赈灾一事全然付诸流水,黔首刚刚对雍国建立起来的微弱的‘信’就会瞬间化为乌有。但若救此时疫,则天下皆知主公贤明;百姓以主公为贤君,这才是主公欲逐鹿天下,最大的本钱!”
白未晞俯身再拜:“天下于主公面前,望主公慎之。”
不需要什么慎之,游溯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这些疫民就这样白白死去,因此他连犹豫都没有,便干脆利落地对白未晞说:“时疫要平,黔首要安,这点在孤的心中从未动摇,先生无须犹疑。”
“抗疫一事孤便交于先生主管,先生要什么都和孤说,孤必定会满足先生的所有要求。”
当时的白未晞一派淡然地向游溯道谢,端的是仙风道骨,文质彬彬,因此游溯从未想过,这个从来行事不疾不徐,端庄稳重的白先生,最后会给他送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当听到桑丘的报告的时候,游溯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桑丘苦着脸,听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白先生把自己和疫民都关在隔离区了。”
桑丘说:“当时白先生下令,要将所有的疫民都带进隔离区,还让凉州铁骑满城搜捕和疫民接触过的人。”
“但当时黔首抵触的情绪太大,还搞出了骚乱,以至于在隔离区前白先生不得不说,他承诺一定会将疫民成功地带出来。说完,为了显示他对承诺的郑重,为了让黔首相信朝廷不会眼看他们去死,白先生他,他……”
最后那几个字桑丘实在是说不下去,他声音中满是哭腔,问:“主公,现在该怎么办啊?”
“砰”的一声,游溯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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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溯:我老婆不打别人只打我,我老婆一定很爱很爱我
晞晞:……有病
小戎俴收
崇云考急匆匆地赶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游溯堪称愤怒的声音:
“孤管得了他吗?孤是他的什么人啊!”
“他能听孤的话吗?孤的话对他来说好使吗?”
“你在他面前都管不了他,孤凭什么管他啊?”
崇云考:“……”
崇云考进入明兴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愤怒之极的游溯和被喷的闭麦的桑丘。听到声音,桑丘冲崇云考摆出一张苦脸,意思是让崇云考救救他。
崇云考先向游溯行了一礼,才问:“主公缘何如此?”
游溯冷笑:“仲父不知道吗?”
崇云考:“……”
听这语气崇云考便知游溯是知道什么了,他俯身跪在地上,请罪道:“臣有罪。”
不久之前崇云考也曾如此弯腰下跪请求游溯的宽恕,只是上一次,游溯轻飘飘地揭过,和崇云考说不是什么大事,而这一次,游溯却冷眼看着崇云考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良久都没有叫他起身。
地面传来的冰凉从膝盖蔓延至全身,崇云考甚至觉得自己的腿都被冻得无知无觉,但他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感受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冰凉。
这是崇云考第一次在游溯的身上感受到这样冰凉的目光,比三九天的风还要让人心冷。游溯从来都把崇云考当成仲父对待,何时有过这样不近人情的时候?
这一刻,崇云考忽然间意识到,这个高坐明堂的少年君王已经不再是他看着长大,亲开蒙的孩子。
游溯是君王,天下之人都是君王的臣子,君王对他所有的臣子都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当然也包括君王的仲父。
崇云考的身体压得更低了:“请主公治罪。”
游溯没有答话,空寂的大殿寂静到崇云考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一会儿,就在崇云考以为这份寂静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游溯终于开口了。游溯问他:“仲父何罪之有?”
崇云考没有起身,而是就着这样卑微的姿势回答:“在白先生找到臣,提出要将国政托付于臣的时候,臣便知道白先生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必然伤及其身,但臣没有阻止反而默认,此罪其一。”
“明知白先生有舍身之义,臣不但没有上书言及主公,甚至还极力隐瞒,此罪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