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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第1页)

鸨妈妈好大胆子,竟不知今日来的是凶神。

这一脚都踢官人面门来了,沈香哪里坐得住呢?她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摸出一枚制授官职时给的通官印,扣在手心里给鸨妈妈掌掌眼。

后者一口气被小小的印子吓噎住了,哆哆嗦嗦请他们上楼谈话。

官人的身份真是无往不利,平素难能见到的柳无花,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赶到他们面前。

她还当官人们是专门瞻仰她美貌来的,特地换了衣、搽了粉,打扮得花枝招展。毕竟李佩玉好久没来,她为了生计,总得重新寻一根高枝儿吧!

“官人,吃茶嘛!”柳无花还用她的老伎俩蛊惑官人,奉了一盏茶来,绵若无骨要往谢青衣上倾。

建盏面子稍移,谢青那双笑不及眼底的冷情眸子已然睇过来:“手间若这般不中用,湿损了拜客的衣,那便剁了吧。”

听得这话,柳无花哆哆嗦嗦把茶盏抿回了唇间,小心啜饮去了。

她喝完一杯茶,沈香开口:“柳无花娘子,你同李佩玉是不是旧识?”

“我哪里知道这些人呀!”她正要推搪,又见沈香丢出一条抱腹来,“这是你的,可识得?不认也不打紧,往你屋里头一搜,总有些李佩玉的赠物。届时你冒的‘欺瞒之罪’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柳无花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没了法子,只得蔫巴巴地答话:“是,李参军确实是奴的恩客。”

沈香也是官场里浸渍的人物,做事虽没谢青那般干练,对付一些赖皮却绰绰有余。

“那好,你禀我,这段时日,你同他相处,可有哪处不对劲的?譬如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有口角,又或是有什么仇家?”

柳无花不想同官人们过多纠缠下去,她左思右想,把知晓的事都说了:“李参军谨慎得很,就连名头都不让我拿出去显摆,更不会对我讲这些事了。哦,官人们问起,我倒是记得一桩。”

“你说。”

“两个月前的一日,李参军起了意头,在外奔波时也先来我这处寻个纾解,也是那时,让我难得瞧见一回他的差事。”

柳无花记得那日,李佩玉直愣愣闯进来,都没等她说还有恩客在外头等着,便牵她的手要作怪。

舒畅感直冲天灵盖,李佩玉被她乱了心神,抖出怀里的事物,竟是一大摞美人儿的小像!

她吃了味,嗔怪:“怎么?郎君有了我还不够,还要寻其他姐妹呀?这么多小娘子,你也受用得过来?!”

李佩玉藏起那些画册子,笑道:“这可不是你这等脏货,都是良家子呢!”

他没耐心哄柳无花这样红粉窟里的姑娘,横竖都是花钱消燥气,又能有多少真情?爱上一个妓子,说出去不嫌磕碜吗?他待她已经足够好了,至少还收她的腌臜私物,带回家中赏玩呢!

这话听得柳无花心头火起,却又没奈何。

她使性子哼了声:“又不是官家选妃,哪有这么多待字闺中的良家子给你临摹?!少糊弄人,定是寻了别处可心乐伎了。”

“不同你争,爷有事,先走了。”

再后来,李佩玉便没回来过了,柳无花当是惹恼了这位爷。

提起这个,柳无花不免埋怨男人薄幸:“您瞧瞧,有了新人就忘记旧爱了,真没意思。”

沈香对于这种事情搭不上话,只能点了点头,问:“画像上的小娘子们,你识得吗?”

柳无花想了一程子,道:“我大多一个不认识,不过却瞧见过小像上的名字。”

“说说。”

“有一张小像上写了姑娘家的名,好像叫什么‘白流光’。”

“好,我明白了。”沈香把名字记录在册,问完了话,便打算同谢青一块儿离开了。

此后的几日,他们不但要寻白流光,还要找京城里的普济堂,只可惜没能寻到用漆金令牌当门引的堂址,线索又就此断开了。

要找白流光倒是不难,只是京城籍口那样多,户部又掌管天下州县户口。特别是每三月三十日要纳讫装订造籍,除了旧户口,又多了编附的新人口,便是多分出十个户部的官吏查人,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出来。

谢青只得拿官家的话去压人,一时搞得尚书省内部起了龌龊。刑部的官人们担忧户部官吏故意怠慢公事,拖延皇差;户部官吏又骂刑部滥用官家的旨意耀武扬威,逼他们以私废公。

毕竟大家伙儿每日的公事都是定量的,平白多添了刑部的事务,那下晚衙都不得归府,还得戳官署里蹲着查《大宁籍账》,最要紧的是,刑部办好的案子,揽走全部功劳,有他们户部的人什么事?吃力不讨好的勾当,谁乐意干呢!

再怎样不满,大家敢怒不敢言,也不会真和谢青对着干。改日风水轮流转,万一升降或是平级转调官职,正好填到了刑部,那不是把上峰给开罪了吗?倘若谢青往后平步青云,再任上凤阁鸾台,那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于是,三两日后,沈香真拿到了几位名叫“白流光”的小娘子的家宅手实与貌阅消息。她又找柳无花去核对样貌,大抵确认了他们要查的白流光,就居于京城之中。家中算个没落的士族勋旧,祖上曾官拜三品,只可惜儿孙辈即使承恩荫入仕,也没能高升,门荫出身便断在了后辈手上。

他们自是不甘心就此没落,想着好歹家姓显赫,还能借此招风惹草,混口汤喝。想也知,肯定是动联姻的念头。若能嫁入官宦世家,不难后日再起复。

这也是沈香当年担忧的事,若她没顶替兄长的门荫入仕资格,步入官场,怕也得动联姻光复世家的想头。不过她运势倒好,谢青乃台省官。凡用荫,三品子,可得从七品上的使职,他日不难获职事官……倒是一门于世俗而言的好亲。

思及至此,沈香忽然面红耳赤,脖颈似是被火燎了一般,不住生热。

等等,她都在想什么?!怎么想到她与谢青的子孙后辈了?!

任平之送文书时看见了,纳闷问了句:“沈侍郎,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热了?”

沈香窘迫,轻咳一声,道:“无碍,是日头太晒了。”

“哦,好。”任平之还要再说什么,却越过沈香,迎上她身后那冷若冰霜的凤眸……

任平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貌,仓皇逃窜,“我还有案牍要详复,我先走了。”

“去吧。”沈香不懂他成日里咋咋呼呼做什么,再踅身,只见谢青着一身夏时公服,如松如柏,立于她身后。他今日换了一味香,是清雅芙蕖,怪道她没回过魂来。

“谢尚书,您回来了?下官还想着户部那边有一程子事务要攀谈,总得耽搁些时辰。”她和谢青约好了晚间去一趟白府,正打算再看两卷案宗,顺道等他,岂料人回来得正是时候,还不曾到晚衙下值时分。

谢青莞尔:“嗯,毕竟都是僚臣,怎可能真生嫌隙。”

实情自然是谢青感叹了一句近日吏部侍郎推荐的新茶滋味不错——帮着办公差的户部官吏大多是六品以下,他们需要由吏部高官在铨试后注拟,授予职官;不像五品以上官员,径直让官家制授。那其中深意可就多了,不管谢青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他们都没必要为了一件稀松寻常的公差小事,开罪高官,万一人家背地里和吏部官员吹风或动手脚呢?他们不就遭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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