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廉被他说中心思,也没否认。
“我自是不成的,但我希望朝廷的中流砥柱,是有此志向之人。我知道童相公口中虽然说着南衙北司,也身在其中,但对于分夺皇权彼此倾轧之事并不热衷。你是太子之师,许是觉着,只要教好了太子,你的志向,终有一天是能通过太子来实现的。但你就没想过,若太子以后不再是太子了?”贺砺盯着童廉。
童廉瞳孔放大面露惊色,失声道:“你……”
贺砺不在意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文人含蓄,习惯看破不说破,谓之心照不宣。但我是个武夫,喜欢直来直往。如今皇后病重,瞧着,也不剩几日了。若皇后薨逝,秦贵妃再生下皇子,童相公以为,太子之位,还稳当吗?就算眼下稳当,将来稳当吗?”
童廉垂下眼睑,面露忧愁之色。
“我与秦家有灭族之仇,在太子一事上,我与相公的立场绝对一致,这一点,童相公是否认同?”贺砺问。
童廉看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砺道:“太子左右监门率府,掌东宫诸门禁军及物品,人员出入,干系何其重大。将来若有万一,秦衍只需抛出一个晏阅,便能成其大事。虽然现如今秦贵妃还未生下皇子,但也不妨碍我们防患于未然吧。”
童廉沉默片刻,稍稍向他那边凑过头去。
贺砺与他低语一番。
童廉坐正身子,思虑良久,一言不发。
贺砺从怀中拿出一枚麒麟图案白色穗子的碧玉玉坠,对童廉道:“若童相公同意,再见这枚玉佩之日,便是计划施行之时。”
童廉凝眉看着他,道:“此计是否过于儿戏了?”
“此计只为让晏阅丢官罢职,儿戏才能让人相信是他渎职之过,若是缜密,那便是谋害东宫,要严查的。”贺砺道。
“太子知道此事?”童廉问。
“太子不必知道此事。”贺砺道。
童廉沉默一阵,下床出门。
贺砺起身相送,道:“令夫人借去的那两百万钱,就不必还了。这匹马,本就是太子托我为童相公的五十五岁生辰准备的寿礼。太子送马,我就送童相公草料吧。”
童廉明白,这般大事,要合作,自己总得有点把柄在他手上才能让人安心,于是便没吭声。
贺砺目送他离开后,叫鹿闻笙牵上马,正想走,秦思莞带着两个丫鬟从不远处的马厩拐角朝他走了过来,显然是一早在那儿等着的。
贺砺只作未见,与她擦肩而过。
“贺砺!我有话与你说。”秦思莞回身,看着他高挺的背影道。
贺砺理都不理,径直离开。
秦思莞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贺砺停住,侧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再看看她,语调冰冷:“松开。”
“我不松又如何?”秦思莞自幼被捧惯了,性格娇蛮,难得遇着个敢跟她唱反调的,便起了较劲的意思。贺砺叫她松手,她偏攥得更紧。
贺砺见状,猛的一挥手。
秦思莞攥得太紧,被他这般一扯,整个人跟着踉跄过去,嫩嫩的指尖火辣辣的疼,当即攥不住,手一松人就跌了出去,摔倒在地。
“娘子!”随行的丫鬟见她跌倒,大惊,忙上前搀扶。
贺砺嫌恶地掸了两下袖子,瞟都不瞟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思莞受此奇耻大辱,气得脸庞涨红双眸含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冲着贺砺离开的背影喊道:“贺砺,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与你说话!”
贺砺沿着马厩中间的道往马行外走,忽然从右边的马厩里出来一男一女。
他目光扫过,脚步一停。
孟允棠一抬头,看到前面停着的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