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皎轻叹一声,伸手摁住了挣扎着的钟思。
钟思看见林月皎的动作后,眸光皱缩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压住了眼睛里面本来有的光。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本来都已经准备好听到怪物两字的钟思,听见了林月皎的话,瞬间抬起了脑袋,眼中写满了惊讶,视线一转看向林月皎手中举起的信。
钟思看着那封被保存的完好的信,看看林月皎又转头看向那封信,视线来回转移了三四回,但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接。
“我见过你父亲,但他当时已经被人追杀了,我只在他附近捡到了这个。”
林月皎强硬的将自己手中的信塞在了钟思手中,钟思却如同碰见了烫手山芋一般猛地向后一缩,信落在了床铺之上,掩饰一般用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明明看上去很正常的动作,但她的手却止不住的疯狂的抖动着。
仿佛是一根紧绷到了极致的弦,只要被轻轻的触碰一下就会“啪”的一下断成两截,林月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抬眸担忧的看向她,幽深的瞳孔几乎要将钟思整个人吸进去。
钟思感觉到林月皎有些灼人的关心的目光,身子有些僵硬随后微微缩起,朝着林月皎展现出一个与平常撒娇无二的甜美笑容来。
林月皎皱起眉头,看着笑着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的钟思,视线明明在看自己,却没有了集中之处,像即将崩塌的雪山,眼中的情绪太多轰泄而出,即将达到她承受不住的点。
林月皎坐在床铺上将信重新收回了怀里,伸手准备将人揽进怀里,钟思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又往后缩了一下,不停地后退直到自己的背部碰到茶壶的墙壁,才停止了这样的行为,但下一秒却和自残一样把自己的脑袋使劲往臂弯中藏,似乎这样她就可以不用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师妹”
不忍心看着钟思这样自残的对自己,林月皎还是开口了,语气中浸满了担忧。
钟思抬起脑袋,眼神闪躲,声音却低沉了下来。
“我没事。”
林月皎狐疑的看着她,不出她所料,钟思下一秒又小声的喃喃了一句“我没事。”
接着又在林月皎的注视下拔高了声音不停地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我。”
林月皎抱住了不停给自己催眠的钟思,这次钟思没有闪躲,但缩小后娇小的身躯在林月皎怀中颤抖着,用像是鸟雀在濒死前的尖锐声音喊了一句
“我没事——”
看着钟思的模样,林月皎想起了那些放在橱窗的脆弱的美丽的洋娃娃,美丽又易毁。
钟思死死的抓住林月皎的衣摆,没有哭也没有挣扎,呼吸轻的林月皎几乎以为她已经走了,在自己怀中的现在的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
仇恨是让人支撑起精神的方式,某种意义上是最好的方式,林月皎没有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将真相告诉怀中像是要即将离去的钟思。
“我其实,是被你父亲教过的,他教了我剑法,他出事的那天我在,但是我没有出来。”
“对不起,师妹。”
林月皎还是将事情用她曾经学过的方式叙述了出来,明明都是真的,但是是谎话。
恨我吧,这样,就不要怪自己的身体。
不是因为自己害了父亲,那样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钟思的身躯猛地一顿,破碎的灵魂被林月皎的一番话拉了回来,她又没傻,怎么不明白自己的师姐在宽慰自己呢。
钟思迟疑了一下,抬起了脑袋,眼睛直对着林月皎的眼睛,那双救了自己无数次的眼睛里写满了愧疚。
身体猛地一顿,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信自己的直觉还是信林月皎说出来的话是实话。
林月皎见起效果了,装作十分愧疚又心虚的模样,挪到了床边,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弯下腰将蓝色的布袋拿了起来。
布袋钟思不认识,但当林月皎将布包缓缓打开漏出里面的东西时,钟思手心微微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月皎,眼里都是震惊,手指指向这个救了自己无数次的师姐。
对,就是这样。
林月皎注意到了钟思刚刚是看见簪才指向的自己,将簪拿起,捧到钟思面前。
“这是他给你的,他说自己的孩子也该有一个木质的簪,选材的时候还犹豫了许久。”
钟思哪怕捂起耳朵也不能再忽视摆在自己眼中那个和自己当年和父亲撒娇想要和母亲一样的手作的簪的物件。
林月皎再次将信和簪子塞进了钟思放开的怀中,这一次钟思没有闪躲,眼神也没有再看向自己,只是沉默了下来。
看见钟思没有反抗,林月皎想着让钟思再接受一下。
“师父说,你可以修养一阵,不用着急。”
丝毫未提自己让羽蛇出来将阵法破坏暴露出自己的武器形态以及羽蛇的存在,只为了救下她与被无辜波及的余陈。
钟思看着林月皎走出去的背影没有阻拦,在林月皎的背影消失了一会后,伸出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面前,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像是突然暴起的猛兽,用自己情绪下去后翻起剧烈疼痛的双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吼叫着,疯狂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在过了一会后,披头散的钟思拿起了那封被她扔在一边的信,将簪子紧紧的攥在手中,缓慢的打开那封信,信没有被打开过,被人完好的保存了很长的额时间,即使没有留下痕迹,但是钟铭给家人写信用的都是北辰国钟铭队伍中特用的笔墨。
这种墨在放的时间太久后,会重新变回需要还原前的模样,即使保存的再好,放的久的书信也需要反复还原两三遍才能重新看。
钟思跪坐在床铺上,信纸被落在腿上,从被头遮住的脸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纸张上,打湿了纸张。
钟思用袖子慌张的擦拭着自己的脸,不想让眼泪落在纸上,却忍不住用劲的擦自己的脸,恨不得将其搓烂。
你看,她就说吧。
她的师姐是个笨蛋,一个连证据都不好好藏好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