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法语糟透了。但是,我至少听懂了:上司去美国旅行了,他们称他为‘行政负责人’。他的代理跟一大群人赶到了出事地点。他叫路易-拉克洛斯。后来我又打了一次电话。那必定是一次威力无比的爆炸。船体碎片飞出去数百米远。只找到了一些头颅、腿、胳膊和手指。渔民们把它们从水里钓了上来。是啊,基督升天。”
“赫尔曼是不是拥有联邦共和国最大的私人银行?”我问。
“肯定是最大的之一。这人心地善良,处事稳重。也许,或许也不是。”
“此话怎讲?”
“英镑放开,罗伯特。因此我就由此着手了。我在法兰克福也打听到了一点消息。在银行家圈子里,让人到处打听。这些该死的银行家比任何该死的牡蛎还嘴紧。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打听出来了:几天以来,赫尔曼魂不守舍。一个幽灵,有一个人讲。上星期,星期三,他突然飞去了戛纳,据说看上去像死神一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如此惴惴不安。”
“什么事?你是说,他也得知了英镑放开的事?”
“他知道也许不知道。但通过无休止的罢工和发生的一切,他能算计到。也许他算计错了。也许他害怕,如果英镑现在贬值,会输得头破血流。”
“赫尔曼这么一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输的。”
“你这么说!这可是我们这里可以炫耀的人物,联邦共和国银行家的佼佼者,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抢眼人物。”这是对的。赫伯特-赫尔曼在国际上享有模范银行家的一流声誉。“好吧,要是他拿英镑做了一桩肮脏交易呢?别这么看着我!他们全都干肮脏事。有些人,像赫尔曼,只不过没让逮住而已。现在也许是逮住他了。他玷污了他的马甲,那美丽的白马甲。”古斯塔夫讲话时喷出的爆米花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弄脏了他的紫色和橙色条纹的难看的衬衫。“那就意味着他完了,是不是?”
“嗯。”“别‘嗯’。他完了,对极了!这人神经过敏,讲话结巴,好头晕,飞走前处于一种极度的不安状态。”
“这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你以为我昨天夜里睡大觉来着?你不清楚,小雇员们都能讲什么,根本不必花太多的钱贿赂。”
“可他在戛纳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一幢房子,这你和我一样知道。他的妹妹常住在那里。那位钻石希尔德。我牙齿间老是塞东西。”古斯塔夫又将一根手指伸进嘴里。我就着我的烟屁股重新点燃了一支。
“他总不至于去他妹妹那里痛哭一场吧。”我说“你老剔牙齿真令人恶心。”
“是吗?那又怎样?要是这样的话,你别看好了。他去那里当然不光是痛哭一场。”
“那是为什么?”
“我不清楚。我告诉你,这事情臭烘烘。我不仅仅是嗅到,我在尿里就感觉到。”
“如果他想自杀,他会坐上他的游艇,驶往科西嘉,带上客人——一起去死吗?”
“正因为如此才不像是自杀。”
“不顾廉耻。”
“什么?”
“自己想完蛋,却让其他十二人也一道跟着上大。”
“哪位银行家能靠廉耻做生意?另外,除了他之外,丧生的不是十二个人,而是十一个人。”
“可你讲过,船上有十三个人。”
“我是讲去的时候。返回时只有十二个人。”
“那第十三个人在哪里呢?”
“那第十三个是个女人。”
“那女人在哪儿?”
“留在了科西嘉。”古斯塔夫在纸张里翻找“她名叫黛尔菲娅。昂热拉-黛尔菲娅。”
“这位黛尔菲娅为何留在了科西嘉?”
“我不清楚。我已经全订好了,飞机票,酒店房间。你住‘庄严’酒店。你在十四点三十分乘汉莎航空公司的飞机经由巴黎,十七点四十五分你就到达尼斯了。”
“要我”
“你说说,你当我是个傻瓜吗?不然的话我干吗要告诉你这些?当然是要你去。你已经跟船打过两回交道。休息十四天可是足够了。或者你想呆在你那甜蜜的小女人身旁?”
他将那装有飞机票的小簿子从办公桌上推给我。所有这些预订都是通过一家旅行社办理的,环球保险公司从没公开预订过或者买过一张旅行票证。谁也用不着知道飞走、到达和住下来的那个人是谁。
我说:“你跟我一样清楚,我不可能独自一个人调查此事。”
他当然知道这个。您瞧,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一位独立的专家受警方委托开始侦查。一位保险公司代理人理所当然可以跟着这位专家进行他的调查。
“法国人已经安排了一位专家,前海军军官。你会认识他的。你干吗这么盯着我?”这位专横的大胖子忽然狡猾起来了。他的猪眼睛眯细了。我非常了解他。他就是这样。“你是不想,还是不能,罗伯特?你无法对付吗?这工作超出了你的能力吗?你再也不能胜任了吗?要我把你换去干内勤吗?或者你纯粹是干腻了?你干这个已经十九年。时间很长了。你若是干腻了,可以理解。”
这我当然不能容忍。我痛苦极了,强迫自己演戏。我佯装吃惊地说:“不是,你瞧瞧,有效果了!”
“呃?”古斯塔夫茫然地问。
“我给了一位老巫师很多钱,让他把你变成一只难看的癞蛤蟆。他果真做成了!”
“哈,”古斯塔夫说“哈哈,不劳你费心。”他猥亵地、假装亲热地向我俯过身来,当场报复了我,压低声音说“你看上去面无血色。你说说,罗伯特,你总不会是病了吧?”
我的大脑里警钟尖鸣。
猪。猪猡。你控制着我,控制得紧紧的。你知道可以如何抓牢我。我四十八岁,是你的手下中最老的一位。我给你解决了许多案子,使得环球保险公司不必付钱。但是这不管用。付过我钱了。付了高薪,付了很高的薪水。但是我,尤其是最近,也弄糟了几件案子。你说,猪猡。这里没什么好弄糟的,我们只需要付钱就行了!可一旦发生了这种事,错的就总是派出去的那个人,你这个倒霉鬼!
“你要是真的感觉不太好,我当然尊重,罗伯特。那我至少还可以派贝特朗或霍尔格去。你比这两个人加起来都能干,因此我要你去。可是,如果你讲,你不能”
“我能!”生存的恐惧在我心里蹿升。贝特朗-霍尔格,所有的其他人。比我年轻,比我精力充沛。跟他们相比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如果我真的承认我多么不舒服,请求把此案交给其他人呢?古斯塔夫是我的朋友,他总这么讲。我的好朋友,他强调说。好朋友,狗屁!我的好朋友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会冷冰冰地、无动于衷地给经理室写他的报告,建议把我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