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非常好的裁缝,他不可能是个好裁缝!您自己也看到了,这里的服装多么合您身。还有您的鞋!那真是怪胎,那双鞋!对,您显得更年轻了,这是真的。您走路姿势不同了,这也正确。但是,请您别生气,当您来找我时,您走路的样子像个重病人。您的裤子在您身上晃荡得像是穿在一位老爷爷身上。这种事让我不忍目睹。这种事我在谁身上都看不下去。要不然我就选错职业了。您是个英俊潇洒的男人”
“哦!”“是真的!肯定是的!您问问这平台上的每一个女人。您只不过太随便了,对一切都无所谓。您那样穿戴着跑来跑去,真是个耻辱。因此我想”
“昂热拉!”我打断她。
“嗯?”她喝一口,望着我,这时她的棕色眼睛里又有了那金色的亮点。
“我爱您。”我说。
“您爱您听着,罗伯特,您疯了!”
“对,”我说,好像是另一个罗伯特-卢卡斯在我的体内讲话,那个真实的罗伯特-卢卡斯,他沉默了二三十年之久“我是疯子,为您发疯了,昂热拉。”
“请您别说了。”昂热拉说“来吧,您平静一下,咱们再喝一杯。”
我斟满杯子,我们两人对饮。随着傍晚到来,我感觉一种奇异的清凉吹拂到平台上。我说:“我四十八岁。比您老得多。大十四岁。两年后我就五十了。昂热拉,我我还从没经历过像您这样的,还从来没有。请您因此原谅我。请您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这么讲。可我是真心诚意的。”
“您以为您是真心的。”
“不,我知道我是真心的!我从没有对什么知道得比这更多、更清楚。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多么热烈地爱您。有一天您也会爱我的。”我为最后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急忙喝了一口。
“您看看,我都疯成什么样子了!”
昂热拉一声不吭。她望着我,淡淡地微笑着。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我的脸,细小得可笑。
“您的眼睛,”我说“您秀丽的眼睛。我永远也忘不了它们。永远不会再忘记,只要生命还在我体内。”
“您!”昂热拉说“您的眼睛漂亮、友善和温情,尤其它是绿色的。我真想有绿色的眼睛。您的绿色的眼睛。”
“如果咱们可以交换的话,我立马把我的给您。可这将是一次痛苦的交换。在我一生中已经有些女人对我讲过一些话,但是说我的眼睛漂亮,还从来没人讲过。”
“那一定是些非常愚蠢的女人。”昂热拉说“或者她们是故意没讲。您的眼睛真了不起,罗伯特。”
“您了不起。”我说。
“不是。”她说,喝一口,好像她要藏身在那宽宽的杯子后面“不。请您住口。请您别讲了,罗伯特。”
一位侍者出现在平台上。他呼叫我的名字。
“在!”我跳起身。
“电话,先生。”
“我马上就来。”我对昂热拉讲,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走向她,向她俯下身去说“您也会产生爱情的,请您当心。”
26
“是你吗,罗伯特?”
“对,卡琳。”
是我的妻子在电话机旁。终于来了,我想,那好吧。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非常生气。
“你说好一落地就给我打电话的。”
“我忘了,请原谅。我很抱歉。”
“你一点也不抱歉。你根本不在乎我为不为你担心。”
“你要是这样担心,那你为什么没早点打电话来?”
“我不想跟在你屁股后面追来追去,不想让你感觉我在监视你。可现在我忍无可忍了。你怎么会在酒店里?我以为你在工作呢。”
“我是在工作。”我说“眼下我正在室外的平台上跟人谈话。”
“跟一位婊子谈话。”
“请别讲这个词,叫人恶心。”
“这么说我肯定是讲对了。你跟一个婊子坐在平台上。跟一个婊子、婊子、婊子!”
“再见,”我说“再见,卡琳。”
“你尽管在你那该死的职业里寻欢作乐吧。不管你怎么称呼那职业。妓女簇拥。这里仍一直在下雨。我估计,那下面是艳阳高照。可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那婊子肯定在等呢。”
一声“啪喀”!她挂掉了。
我从电话间走进大厅。我问门卫,有没有我的邮件。他说没有。这样很好。我又走向旋转门。它旁边还有一扇玻璃推门,我们的桌子就位于它跟墙形成的角落里。我看到昂热拉在望着十字架路。我呆呆地伫立了也许有两分钟,一个劲儿地端详她,她没有觉察。我全身又感觉到了那种古怪的疼痛,它实际上不是疼痛,只是一种感觉,甜滋滋的。然后我走回我们的桌子。昂热拉抬起头来。
“坏消息吗?”
“根本不是。”我说。
她沉思地打量我。
“真的不是!”我又倒满杯子。瓶子里还剩下一点香槟,我将它倒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这是”
“敬给地下的神灵。我知道,法国人也这么做。因为法国地下的神灵也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