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李观从车上跳出来半条腿就被地上厚厚的雪掩埋了,他吃力地抽出腿向前挪动,就看到一座上了年代的古堡。再环视下周遭的环境,在白茫茫一片中,他隐约认出这是个大庄园。
他知道他的雇主很有钱,但没想到能这么有钱。
“那我该怎么报答您呢。。。。。。”李观心里更加感激对方能把自己安全送到了目的地,但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调转了马头,高扬马鞭狠狠抽打马肚,马儿受痛嘶鸣高叫,撒开蹄子就拉着马车往庄园外飞奔出去。
李观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往肚子里咽。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他还是叩响了城堡的大门。
“谁啊?”在他第三次敲门的时候,城堡里传过来声音。
“您好,我是受到聘请来贵府做家庭教师的。这里是瓦西里耶夫家吗?”
李观说完后里头又没了回应。他内心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蹩脚的俄语表达错了意思?
这时候门却缓缓打开了。从古堡里走出一个半百的女妇人,头高高盘起藏在黑色头巾里,脸上皱纹攥成了笑容,可碧蓝色的眼睛却如同死鱼一般平静呆板,同样呆板的,还有被中世纪黑袍严实包裹起来的瘦削挺拔的身材。
“欢迎您,我是瓦西里耶夫家的雇佣的清洁女工,我叫达丽雅彼得罗夫瓦西里耶维佳,很高兴能见到您的到来瞧啊,上帝,这雪下得可真大,真不敢相信您一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快进来快进来。”
“您好,我是来自中国的弗拉基米尔,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李观跟着莉莉娅进了古堡,城堡内空间极大,哪怕是楼顶悬挂着通亮华丽的水晶灯,整个客厅依旧显得昏暗空旷。整个古堡装潢陈旧又古朴,客厅里只有一张会客桌和几座沙,而各种油画就这么随意地堆在地上。高大的茶几上零散地堆着造型古朴的各类玩意儿,茶具,烛台,甚至还有一台二十世纪初期的留声机。欧式风格的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可城堡内依旧冷得出奇。李观甚至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衣服裹得更紧些。
“啊呀,正收拾着屋子呢,您可就来了,这可真是巧啊,哎呀,瓦西里耶夫先生怎么总是把画乱放,客人来了都没处落脚了。”达丽雅一边说随手捡起来几幅画,夹在腋下往墙角堆放,又朝着厨房方向喊道,“娜娜,我让你给客人准备的热茶和面包好了吗?客人还等着呢。”
“准备好了,妈妈,”一个小女孩细小的声音传过来,随后李观就见到一个瘦小的裹着白色头巾的女孩高托着个挡住她面容的托盘出来,托盘里摆的是冒着热气的浓茶,干列巴,还有个白瓷盘里装着细盐。
他赶紧过去搭了把手,接了过来。
“您别帮她,真的,别帮她,”达丽雅余光瞥见制止道,“这孩子需要锻炼,您这样是会宠坏她的。”
“没事,就是搭把手的事。”李观端着托盘,下意识想要找桌子放上去,却尴尬地环视一周想起来这家人客厅里没有任何桌椅。而小姑娘腼腆得过了头,还等他开口问要放在哪里,她已经一出溜躲到她妈妈身后去了。
“哦,没地方放是吧,没事来,给我吧,我放橱壁那里去。。。。。。您刚来不知道,瓦西里耶夫先生是个脾气很怪的画家,他总是讨厌那些家具,说那些家具阻碍了他创作的灵感,还专门在一个夜里从仓库里拖出来把斧头,用那把斧头把屋里的家具全劈了,那可都是中世纪的古典家具,从我妈妈的妈妈那辈就开始传下来的。。。。。。啊,娜娜,把你在厨房藏的凳子搬过来吧,客人走了这么远肯定需要好好休息。乖孩子,快去。”
李观听着达丽雅说着一些庄园主人的神奇八卦,一边心惊不安觉得这个庄园主的确是个奇人,一边又觉得达丽雅表面呆滞古板,原来嘴上竟然是个没个把门的,这样在主人家背后嚼舌根,指不定让人听了招麻烦。只能自己坐在凳子上默默喝着红茶,只要察觉到对方停顿有意观察他的反应,他就表示认同似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这样一来,达丽雅更觉得自己找到了绝好的倾诉对象,说话的语气更加欢快语更加激烈起来。
“。。。。。。。您怎么只顾着喝茶呢,还有面包呀,您快蘸上盐尝一尝。。。。。。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听说一大早家里司机就去接您了,结果他又打电话说跟您走散了,我们当时还特别着急呢,您可自己就摸对路找过来了,这可不就是巧了吗。。。。。。对了,我才想起来今天瓦西里耶夫先生在家!瞧我这脑子,这个古堡好久没来客人了,我一说就说个没完了,希望您别生气,前些天瓦西里耶夫先生还交待了,说要是您到了,只要您在家要把您往他房间领。。。。。。那您快喝茶吧,喝完暖好身体了我就带您上去。。。。。。您喝好了吧?我带您上去吧。”
第三口茶还没咽下去的李观:“。。。。。好。”
达丽雅就高高兴兴地领着他往楼上走了。二楼跟一楼是同样的灰色阴沉的色调,走廊吊灯这次直接成了挂饰,隐约可以看出上面蒙了层厚重的灰尘。达丽雅把卫生工作做成这样,主人家还没有辞退她,也算是个奇迹。李观心想。又想到她自己说自己家好几代都在这个庄园里工作,没准也可能是因为主人家念着旧情。
只是这走廊太长太空荡了这么大的古堡怎么不多找几个人来打扫呢?一点人气也没有,他们两个走在走廊里,都能听到哒哒哒的回声,这声音此刻听起来居然有些人。
他刚被热茶缓和下去的紧张现在又重新被勾出来了。
达丽雅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来,敲了敲门,但是没回应。她又朝里面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
“不应该,我昨天记得瓦西里耶夫先生说他在家的,等下,我们得进去看看,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还没等李观说什么,她就已经拧开门把手带着他闯了进去,结果刚进门,一阵北风就猛扑在脸上,吹得李观的五官都扭曲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被风刮得到处乱飞的画纸,还有一张直接糊在了他脸上。
“天啊,这怎么没关窗!这样的鬼天气,没有暖气怎么居然还开着窗户!这是要冻死谁!”达丽雅赶紧迎着风走到阳台,费力地将窗户给锁上了。
扑在他脸上的那张画纸这才现了原形,掉回了地上。李观也学过段时间美术,就看了那张画纸一眼,就被它这副色彩强烈的画面抓住了眼球。
画面上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穿白色纱裙,表情愤懑又惊慌失措,右手高高举着小型金属十字架,脚下还躺着两个惨死的青年,而那把十字架正直直地朝着那女子的喉管刺去!
而整个画面的背景,竟然就是他刚刚走过的客厅!
“达丽雅,你又在尖叫什么?”墙角里一个慵懒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如同犯了事被抓到似的惶恐地循声看过去,只见墙角落那满是画纸堆里,缓缓爬起一个人,等对方整理着衣服转过身来,他才看清楚这是一个怎样俊美的青年。
是的,俊美,而不是帅气,那张脸的美已经越了性别,如同古希腊的最完美的雕塑揭开白布后活了过来,现在正缓缓地走到自己跟前,甚至向自己友好地伸出了手。
像雕塑一般的青年向自己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