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川不住道:“怎么了意意,姜汤难喝,药特苦?累着了是不是?夜里冷,赶紧把被子盖上。”
月栖意抬起手背擦擦眼尾。
然而根本擦不迭,不一会儿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他还要一面掉眼泪,一面认真解释道:“就是有一点想家,出来时间有点长了。”
高考完就进了组,才十五岁,漂泊在外头小半年。
梁啸川每天都说要去探班,月栖意的拒绝干脆得怪伤人。
偏偏他很有自己的道理:“我要工作,工作不用带着奶爸。”
梁啸川手贴在屏幕上,仿佛如此便能给他擦眼泪似的。
再一次道:“我现在飞过去看你,行不行?几个钟头就到了,就见一面我就走,不让人知道。”
月栖意仍然摇头,顶着一张小花猫脸,道:“明天杀青,杀青就可以回家了,你过来做什么。”
又再度说:“我工作呢。”
梁啸川心说让你才十五就一边哭一边工作,老子不如当个死人。
哄得快给他跪下了:“那你先别哭成不?拿湿巾擦,别光拿手抹,把脸洗洗,水得调温的,轻点啊。”
月栖意才起身,外头便有人敲门。
段平尧的嗓音旋即响起:“小意,我方便进来吗?”
--
一个金融系的,跟表演八竿子打不着。
偏偏月栖意要入行了,就死乞白赖跑去跟月栖意一块演。
《梦生河》中段平尧的角色从粗鄙的、成熟男人的视角去凝视一位洁白纯净、美得越性别的少年。
在贯穿整部电影的青碧色山水上,压上了一层浓灰的尘埃。
没有任何冲击视觉的人体碰撞,只有眼神交汇、气息惊颤。
一切都是隐秘的,镜头语言代替了对白叙事,朦胧隐晦、欲说还休。
同性之爱在电影设定的时代背景下必定要被扼杀。
但在外界审视的目光投注诸于他们身上之前,赵二已经先扼杀掉了所有爱的萌芽。
他会摧毁梦生对他的信任,践踏他对至亲故乡的天然依恋。
在梦生毫无戒备、用背影对着他时,特写定格在他那双充满力量但肮脏的靴子上,这就是核心隐喻。
电视屏光影变换,梁啸川望着那一幕里段平尧的背影,嗤笑一声。
狗皮膏药,死变态。
--
月栖意爱干净,折腾一天便想洗澡。
病房里只有淋浴,月栖意伤在额头上不方便,若用浴缸倒可以轻松解决,附近也有酒店。
然而月栖意从不用浴缸洗澡,无论哪处住所都不安浴缸。
梁啸川问过缘由,彼时月栖意还小,揪着书包带轻声道:“我不喜欢浴缸。”
或许是觉得浴缸不够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