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根据角色状态调整表情眼神,同样是笑,但目光明净、水色粼粼,笑容立时真挚生动起来,立刻令人感受到这便是前期的许言郁,倒比真实的脸型变化效果更明显。
至于哪里长肉了……身形曲线更明显了些,腰身仍然窄窄一小把,臀更圆润了点。
也有用处——学生阶段有场戏是同学们起哄让月栖意穿裙子,这下月栖意扮起女装便更容易抹去少年学生的状态,全然一副窈窕娉婷模样,越能证实许言郁扮女装不会令人起疑。
韩玮华趁此,忙指挥剧照摄影师多给他拍几组剧照。
沪上一年四季都雨水丰沛,近日尤多。
正合韩玮华心意,他想尽量不用设备,要跟老天爷求方便,从烟雨蒙蒙到大雨倾盆,让雨水反映许言郁进入霍家之前心境转变。
月栖意见到缪冰荣那一日,雨水太轻太细如烟似雾,肉眼都难以捕捉,落在伞面上更几乎是无声的,唯有湿出深色的青石砖地反映出这不仅是个单纯的阴天。
缪冰荣已是大满贯影后,今岁四十有余。
虽说在圈内素有飒爽洒脱之名,但她演技过硬,即便要演绎怯懦又决绝的、自我牺牲型的人物也不会违和。
月栖意与她握手,称呼道:“缪老师。”
缪冰荣佯嗔道:“怎么不按角色来叫?”
月栖意顿了顿,从善如流道:“……妈妈。”
他不单要这样叫,按角色关系,他还要亲昵地、充满依恋地称呼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
缪冰荣笑着拍了拍他肩头,道:“还不习惯没事儿,开拍的时候别这么卡壳就成了,相信你。”
两人闲聊着走向住宿位置。
接下来主要是母子之间的戏份,也是开篇许言郁最快乐积极的一段,因此两人都有意多接触,从而快进入角色状态。
按照影片基调,大部分戏份、尤其是主角丧母后的部分,都安排在夜间拍摄,唯有丧母前的部分稍多一些白日的、光明的部分。
全剧组没有花瓶或者废物,因此从头到尾拍摄一直很顺利,月栖意与缪冰荣更是以一条过为主。
只剩最后一场戏时,天不遂人愿,连续三天,空有阴云、没有雨——且天气预报分明写着降水概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韩玮华倔脾气上来,假雨他嫌弃匠气、缺乏生命力,配不上这场重头戏。
全组硬生生停摆三天,且韩导有要接着跟老天爷耗下去的架势。
各组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但凡大导无不有自己的怪癖或执着,反正停摆时他们工资照拿,投资方没意见就成。
摄影指导翘着二郎腿啃他排了俩钟头买来的光明邨青团,慢条斯理列举他这些年跟的大导小导们的各种艺术家脾气。
月栖意手里也分了一个荠菜鲜肉的,坐在法桐树下,望着远方无垠蔚蓝晴空,默默揣摩最后这场戏。
正值晚樱盛花期,关山樱千朵万朵压低枝头,春日风劲,一阵疾来,云霞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
缪冰荣坐在他身旁,为了雨落时随时可以开拍,她每日都是带妆状态——脸色苍白青,身上还要画出尸斑。
她这个年龄的女演员,稍一不走运便会陷入只能演主角妈的尴尬处境,但她是常青树,仍有选择当妈还是当主角的余地。
她这些年饰演母亲角色时,不乏谦逊礼貌、情感到位、能将母女母子亲情诠释到位的后辈,但月栖意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的感情太真了。
真听、真看、真感受是表演不可撼动的精髓。
作为演员,浮夸固然不可取,然而表演也并非出于完全的自然——若完全自然是最高境界,那人人日常生活都是顶级演员——表演追求的是经过演员情绪充盈但不过度后的自然、是艺术性的自然、是演员将审美感知与灵魂融入角色后的自然。
其中尺度最考验演员的把控能力,既要真实,又要深刻。
入戏也好演技也罢,别人能在戏中、能把情感做到“角色需要的真实”已经算很不错,可月栖意……他不但做得到准确,更有极强的情绪渲染能力,能做到层层递进,且毫无表演痕迹。
换言之,大多年轻演员给观众的感受能做到“她(他)演得很好,把角色诠释得很好”便已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