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村是草滩镇下的一个小村子,靠山而活。村子北面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树林,树林绵延而去,再向北就是廖家山,据说廖家先祖本为离悲王朝大将,后遇王朝末年大乱离开中央大6,来到此山后在此隐居,于是因人得名,廖家山就此传开。
廖家村的演武场在村口南端,是一个只有小塘般大小的平整广场。场边放有一些木制的刀枪剑戟以供练习者使用。本来村里的武正廖光要求的是未时到场,但是此时午时未过,却已有一人立马步于场中。
马步,是一个武者最基本的功夫,也是习武后第一个入门级的动作。先需要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脚尖微微向外张开,以保证步伐稳定,然后保持身体挺直,收紧小腹,所谓含胸拔背既是如此。
然后将双臂放松,沉至身体两侧,再调整呼吸,使之绵延深长。接着弯曲膝盖,臀部下坠,形成半蹲姿态,大腿与小腿需要弯曲成直角。一般来说对手没有要求,如果是初学者,可以将手撑在大腿上来保持姿势,但是久练者可以将手伸直来增加难度,甚至可以悬挂重物加大功力。
廖凡的马步与寻常人又是不同,先他的小腿上各缚有三块长条碎石,重约十斤。再则双手虽平举在前,其上方却横有一杆长枪。长枪虽是木制,却长达三米,便显得极重。廖凡练武已久,但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匆匆跑完步热身后便来此站桩。
午时的阳光映射在廖凡的脸上,不过盏茶功夫(十分钟)就让他显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来。长枪横在手背上,不偏不倚,正好搁在中间。秋日里廖凡穿着短褂却仍感到酷热难耐,不多时,小腿缓慢的开始迸出抽筋的征兆,脚底板彷佛立在滚烫的热油上,情不自禁的要跳将起来。紧接着大腿也开始逐渐抖动,廖凡咬着牙又深呼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再次看向演武场正北方位的武正椅,椅子后是一道石门,此刻仍然寂静无声。
倏(shu1)然一声轻响,石门打开一道裂缝,只见一个光头大汉闪身而出。其人身长八尺,着一身玄色麻衣,脚下蹬的是紫云鎏金短靴,铜铃般的大眼并不直接看向场内反而兀地一转扫视场边,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现他并不是在看地面,反而警惕地瞄向演武场周遭的大树,见四方无事,这才回过头看向场上唯一的孩子。
他就是廖家村武正廖光,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曾为一代侠客,整个海源县也是颇有声名,如今年纪大了,便接替老武正来训练村里的青壮。
廖光并不意外提前看到廖凡,他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踱步,待走到廖凡身前,便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长枪轻轻压下。廖光的力度控制的很好,并未使长枪生偏移,但是廖凡的表情一下子就痛苦起来,彷佛原本的千斤重担一下子变成了万斤,牙间传来了一阵“吱吱“的响声。
廖光露出一抹赞许,也没有加大力气,两人就这么站定在演武场上,午时的阳光将他两的身影拉长,此时却成了这幅画卷定格的唯一见证者。
场外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嬉闹声音,廖凡和廖光两人同时收手。只见廖光一个旱地拔葱翻身折回到武正椅坐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茶碗,好似品茗已久。廖凡反手一推,将长枪挑起,又双手下按做了一个收功的动作,待长枪落下,一脚正踢将其击飞,长枪在空中飞转正好插入枪架之中。若有旁人看到,定会惊叹廖凡对于正踢这种基本功的把握,由横变竖,翻转不多不少,显然基本功极为扎实。
“凡子,看拳。”中午见过面的廖二柱来到演武场后也不废话,拳比声快,一招铁线堂拳笔直向廖凡袭来,廖凡也不惊慌,左手抬臂上举,将二狗子铁拳拦下,右手立马就是一肘压下,廖二柱早知廖凡这般反应,顺势就落下手臂,然后一肩撞向廖凡胸口。
面对如此凶猛的打法,廖凡也不在意,只是双臂交叉,然后双手按住廖二柱的肩头,双脚在地面一蹬,整个人就此反身来到空中,随后提膝下压,廖二柱措手不及,向前冲去,廖凡得势不饶人,一把拉回然后剪手将他制住。
“服不服?”
“你大爷的,上次你不是这么使得,不服。”
“嘿,你丫还不服。”廖凡立刻加大了手劲。
“疼疼疼,放手,放手,凡哥哥,小的服了,服了。”二狗子吃痛赶忙认怂,
“嘿嘿,看在今天你悄悄塞给三儿两颗野菜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廖凡笑嘻嘻的收回架势,又将二狗子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三儿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等咱结拜了,就是我亲妹子,对自己妹子好点算个啥。”廖二柱一把搂住廖凡,不以为意的说道。
“列队!”
廖光大的嗓门突然响起,原来就这会功夫,村里例行习武的人已经齐了。
“所有人,跑步开始!”
廖凡练武已有五年,自七岁起村子里就开始教他习武。老武正年轻时不过是镇上的捕快,哪有什么高深的武功,所幸廖家村自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功夫还没散失完全,打打基础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在廖凡他们开始例行习武的时候,演武场旁边的大树上突兀冒出一颗脑袋,原来是廖相维到了,廖凡刷碗的时候他正在家劈柴,打水,现在才匆匆赶来。
从去年起廖相维跟着夫子就学,他就现夫子教的书实在太过简单,只要他会读了就可以立刻背下,渐渐的廖相维就对读书不上心了。
后来他便开始偷偷习武,廖凡怎么练他就怎么练,不到一年,就达武境小成。可惜家里娘亲早就定下大郎习武,二郎从文的规矩,又加上村里一家只能免费教授一人。
廖家本不富裕,为他读书的束脩(xiu1)就已经耗费好些资财,实在供不起他再去学武了。不过廖相维也不在意,偷学也是学么,反正我是天才,哈哈哈。
廖相维偷偷习武的时候,他却没看见廖光早已注视到了他,只是廖光并未出手阻止。在这世道上,并无门第之别,多点手段将来也许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廖相维并未停留很久,当他现武正教完今天的招式,自己又很快熟悉了之后,就偷偷溜走了。
夫子虽然对他极为满意,但是也不能旷课时间太久。打是不会打他的,但是就怕夫子去娘亲那里告状。只要娘亲掉一滴眼泪下来,大哥就能把他揍个半死,他还不敢还手,毕竟娘亲一人将他们三个拉扯大,自小过目不忘的廖相维怎么会不记得娘亲的辛苦。再说娘亲要是落泪,他自己也心疼啊。
“开始演武。”
随着廖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脱去外衣,露出短褂,开始今天最后一波的实战训练。
说是实战,其实也只是使用了木刀木剑罢了。他们这帮人都是孩子,村里的守护们都是在早上练的,而且金属的刀剑现在这帮孩子也施展不开,据说都在村长家的武库放着。
廖凡不到十招就将对手放翻,然后就开始等待今天演武的结束,他心想着待会还得去蒲兰姨家里帮忙,看看能不能给娘亲要到点药材煮水喝,娘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总得找点药补补,可惜父亲廖兵是个败家玩意,不然何至于家里连药都买不起。
廖凡的父亲廖兵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经常去镇上和朋友聚会,有时候一去就是三五天。本来爷爷廖奎当夫子的时候留下来不少遗产,奶奶又是兢兢业业在田里忙了一辈子,自家虽然地不多,但是出产还是很丰厚的,一家人即使不能富贵,本也可以生活的衣食无忧。但是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家里的情况就一天不如一天。
先是爷爷思念奶奶过度无法教书,便卸了夫子的职责,家里少了一块收入。随后不到三年,爷爷竟随奶奶而去,无疾而终。离开了老一辈人的耳提面命,家里顿时就开始出现了乱象。
父亲廖兵本就不是个会持家的人,还好娘亲徐湘君本是徐家嫡女,知书达理,持家有道。可惜父亲在爷爷奶奶去世后根本无心打理田事,据说在镇上认识了好多‘志同道合’的人,天天不归家就算了,还经常与他们在镇上寻欢作乐,家里就那么点余财都给他散光了。偏偏廖兵自己觉得交到了很多好朋友,竟日日不再归家。
一想到这,廖凡自己就一阵窝火,娘亲本是大家闺秀,家教极严。自从廖兵不再管家里事情后就独自养育自己兄弟姐妹三人。自小聪慧的廖凡至今还记得幼年时被母亲背在后背下地干活的情景。
这么多年过去,娘亲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现在更是虚弱无力,小妹又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还好小弟已经逐渐长大,也能帮着分担点,不过既然我廖凡已经长大,就一定不会让娘亲和妹妹一直吃苦。
随着最后一对分出胜负,今天的演武就此结束。廖凡照例拿到了武正每天都会准备的日常奖励——那是一条兔子腿。据说以前是没有的,后来不知怎得,演武第一每天都可以拿到,也许就是从廖凡拿到第一以后就开始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