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却显出一股慵懒的风情来,加之她又刻意仿了几分芸娘的步态和举止,此时竟有几分不可逼视的媚态。
后头的何穆与李德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心想玉娘子先前敢提一个人来果然是有几分傍身的本事的。
桓玉熟稔地看过管事差人送上来的珍珠——莹白、淡粉、浅黄,都是能自然养出的颜色。她侧过身,对管事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顷刻盈满了霞光。
“实不相瞒,我们还想买些更好的。”
口音不是金陵口音,而像这几日同客栈的掌柜娘子学来的常州口音。
那小管事被晃了下眼,说道:“若是出得起价钱,‘红珠’也能买,只不过买不了太多。”
养出的上好红珠早被那些士族巨贾订走了,留给小商贩的的确不多。
“不是红珠。”她抚了抚鬓发,压低了嗓音道,“……我们想买只‘蚌’,自己回家养珍珠。”
小管事面色一僵:“娘子说得这是哪里话。”
眼见他要拒绝,桓玉忙伸出手拦了一拦,断断续续道:“我就是从这里出身的……哪里会不懂这些门道……”
原来如此。
小管事看她的眼光顿时带了几分轻贱,却也因她身侧有人不敢太过放肆,只是道:“我去请能管事的人来。”
桓玉柔声道谢。
她哪里知道什么“门道”。
只是常家这几日忙着办寿,肯定还没抽出心思挨个看刚买来或是掳来的孩子,他们在这里的可能最大。而且做主家的鞭长莫及,在这种地方做事的管事也不像得以重用的人,手底下难免会有些不干不净的事,用心试探总能找出端倪。
她的手原本搭在谢衍臂弯,做出亲昵姿态,在小管事离开后稍稍抽出了些,却也不敢太过疏离以致招人怀疑。
谢衍的目光在她那只素白的手上顿了顿,低声道:“还真是什么人都学得来。”
……许是因为她游历四方时总爱看各色各样的人罢。
桓玉同样低声道:“小娘子和小郎君应当不会关在一处,但也不可能相距太远。一会儿若是管事真带我们去挑孩子,便趁机让李叔他们去寻小七。”
毕竟这一趟主要便是找小七,她自己要来此处查探近乎算得上节外生枝了。
谢衍道:“不必。”
莫非已经寻到他的消息了?
桓玉刚想发问,却瞧见方才小管事消失的拐角处折出些影子来。她忙把手又搭了回去做出柔媚姿态,还靠得离谢衍近了些,用气声说:“师叔您多担待。”
后头的李德心想,若是圣上不愿担待,娘子您早在最初将手搭上时便被他折断了。
这次来得是个年长些的管事,眉眼里透着一股精明气,以傲慢又狎昵的姿态将桓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尤其是在下腹处逡巡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桓玉是否真的出身此处。
桓玉面上不显,搭在谢衍小臂上的手却稍稍紧了紧。谢衍目光略为阴沉地压过去,落在老管事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情绪。
他捻了捻胡子,叹了一声:“这几天主家忙,来浑水摸鱼的人着实多。”
何穆听出话外之意,极有眼力地递上几张银票。老管事不动声色地受了,语气和缓了一些:“金陵的谢家……当年我的确操持过这一桩事,只是没亲眼见过谢家的二爷。如今一见,倒是比传闻中年轻许多。”
桓玉心头重重一震。
难怪他们这么轻易便等来了这位主事的老管事,原来最开始拿出的身份便是与常家有牵扯的身份……金陵商户,略有声望,谢家二爷……是欺辱过芸娘的那个谢家二爷?
他今年三十余岁,为人阴郁又好色,妻子似乎二十出头,据说是出身,二人育有一子。
……没想到是出身常氏。
桓玉心中升起一股挫败,终于意识到这是她独身一人前来绝对做不了这么顺当的事。这样短的时日,他就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最妥帖的身份么?
他们慢步跟在老管事身后,听到他开口问:“怎么,二爷是这一人不够用,还想再亲手养一个出来玩儿?”
谢衍淡淡“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谈。
这反应颇为不妥。纵然桓玉对那谢二爷了解不深,也知道他在这种事上格外混不吝,这时说一些“自己亲手养出来的玩起来才有意思”之类的话,可师叔……
她打了个寒颤。
师叔若真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也不是师叔了。
索性管事对谢二爷了解也不是太深,只当这人不识趣,声音也冷了许多:“若非我的确记得与二爷有过这样一桩交易,今日之事是万万不成的,还望您手下人嘴都严实些。至于怎么养珍珠……您身边既然有人,想来也无需我多言。”
桓玉轻声道:“您放心,后续的药我们都会私下从您这儿买。”
管事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他这种事做的不少,各方面都记得提点……师叔也准备得齐全,此行她着实没起到太大用处。
这般想着,桓玉目视着老管事拿钥匙打开面前木门的锁。
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稍微有一点平淡【挠头】
明天应该会写到一个小转折。
高处
须臾之间,桓玉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躲到了老管事身后。他似乎想要回头问一句什么,却在那一瞬被泛着青光的银针刺中脖颈,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桓玉抓住他的领口慢慢将他放下去,免得闹出太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