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怪就怪在,走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又凑过来,低声道:“你去开开窗,过会再合上。”
沈槐安心中隐隐不安,错愕地道:“刚才娘娘不是说天凉风大,怕惹了皇上风寒,特地关的窗户么?”
大宫女似乎没想到沈槐安会这么一问,眉头紧皱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多什么嘴!狗奴才,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沈槐安敛了神色,说道:“姑姑恕罪,是奴才多嘴了,这就去打开。”
大宫女淡淡地“嗯”了声,不放心地又补充道:“记得过会关上。”
沈槐安点点头应下了,正挨个开着窗户,赵总管瞥见了,皱眉朝身边人斥责道:“那是谁带的?狗东西听不懂人话是吧,怎么又去打开了。”
身旁的太监忙跪地告罪,将沈槐安揪到赵总管面上,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刚刚是不是也是你开的窗户?这会还开,刚才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
沈槐安心里一团乱麻,直觉告诉他这窗户的事儿多半会大事不好,却毫无头绪,低声解释道:“刚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叮嘱,让奴才一定要打开。”
“哦?”赵总管闻言沉思一瞬,看着地上跪伏着的沈槐安。
他就说哪个小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随便动窗户,早知道不是上头的吩咐,来御前当差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谨慎得不能再谨慎。
原来是皇后授意的啊……
他认得沈槐安,老实却不呆愣,有两分机灵劲儿在的,又是司礼监那边力荐上来的,今天这遭……想必是之前皇后让他干过几次,他误会皇后喜欢开窗透风,想讨个好,这才自作主张地提前开窗了。
可是皇后为什么会不悦呢?
赵总管面上不显,心里疑惑不解,摆摆手说道:“行了,今儿算你运气好,滚一边去吧。”
沈槐安松了口气,躬身倒退着下去了。
路过香炉时,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通了。
皇后定是在香料上动了什么手脚,不让提前开窗是为了拢住某些气味的功效,走的时候开窗是为了让那些气味消散。
就是不知道皇后所图什么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御前太监,平日也少有人关注他的举动,每次将窗户开了个缝隙,过会就关上也没人在意发觉。
沈槐安猛地一个激灵,他人微言轻,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是无论皇后成事与否,他经手了怕是活不成。
咬咬牙,沈槐安趁休沐的时候,打湿了头发惹了风寒,断断续续病了半月余。
风寒不重,却一直没好全,他从殿内伺候被调到了殿院。
没有人怀疑在倒春寒的季节,他这时得了风寒有异,顶多是叹息一句他运道不好,白白丢了差事。
赵总管毕竟在宫闱混迹多年,虽不知具体是为了什么,但心思转回间还是怀疑到了熏香上,于是派人去悄悄收集了一些炉灰残渣,让人查验。
养心殿的熏香是有定数的,皇帝用的东西精细,香料每一颗都是有来源可查。查来查去,十年如一日的方子,没瞧出什么问题,赵总管细细地盘查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沈槐安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他在院内洒扫时,无意间在草丛里捡到了一个香囊。
绣工精湛,布料华贵的牡丹香囊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草丛中。
沈槐安皱紧了眉,心中惴惴,并不想去捡起来打开,犹豫间有个侍卫过来了。
他忙用身体一挡,侍卫看他一眼问道:“你这边可有捡到什么物件?”
“未曾。”
“嗯。”侍卫四下瞧了瞧,转身离去,不经意地叮嘱道:“仔细点,要是捡到什么记得说。”
沈槐安怔了一下,点头应下。
看那侍卫的打扮,吩咐他的人品阶不低,牡丹绣样的香囊应是女子常见的配饰,这个时间……
他微挑眉,冷呵一声,趁四下无人快速将香囊捡起来,藏在袖子里。
得扔到其他地方去。
沈槐安接着洒扫的动作,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众人,陡然发现搜寻的侍卫增多了,而且在招呼院内众人集中。
“那边的,快点过来。”
“快快快,动作麻利点。”
听见动静,他突然汗毛竖立,来不及处理了,只好趁人不注意偷偷将牡丹香囊塞到一处石头的空洞中。
沈槐安低着头,跟着众人集合到院中。
“兰芝姑姑,今日进出院殿的人都在这儿了。”赵总管对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道。
兰芝扬着下巴,蹙眉淡淡看下去。左右两侧分站着一众太监、宫女,沉声说道:“今日皇后娘娘丢了东西,你们……谁看见了?”
院内众人垂头,闻言用余光相互看看,不敢出声。
“没人瞧见?又没找到……怎么着?这东西长翅膀飞了不成?”赵总管似笑非笑地扬声道。
底下一个宫女怯声问道:“赵总管、兰芝姑姑,这……什么东西啊?”
兰芝眉头紧锁,向殿内看去。
皇帝听见动静,扫了一眼身侧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淡淡说道:“皇后的香囊丢了。”
兰芝闻言一点头,朗声道:“一个香囊,你们若是看见了……或者看见有谁可疑的,都说说。”
底下人听见了微微相互对了个眼色,依旧没人说话。
沈槐安低头眉峰凝起,眸光深幽,几个呼吸间敛了表情,他刚刚摸了下香囊里的东西,有些硬脆的、绵软的,像是好几种香料混合放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