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萧岱总不能把她再拉回去吧。
见姜月微没回应他,萧岱推了推桌上的面碗:“先吃点吧,你刚喝酒喝得太猛,应该又没吃什么东西,老毛病犯了吧?”
他刚说完,姜月微忽然跳到地上来,对着萧岱近乎吼叫:“萧子翎,别总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好吗!这里不是大乾朝,我对你也没什么用了,你别想着拿捏我!”
萧岱仰头蹙眉,“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穿上鞋——薇薇!”
姜月微的手一直是抖的,竟然连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用力过猛,眼前竟然一黑,差点摔在地上,被萧岱接住了。
他搀着姜月微的手臂扶她在床边坐好,又搬着门口那张小桌子放到床边,“先吃点东西,我不说了。”
想起刚才姜月微忽然激动起来,萧岱这次什么都没说。
坐下后姜月微缓了一阵,还是觉得自己是饿的。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这可是在她家!
将萧岱没再往下说,姜月微迟疑几秒,还是拿起了筷子。
淡淡的鸡油味被热气逼了出来,逐渐浓郁,只洒了一点盐,没加任何其他的调料。
挂面看上去已经软烂了,用筷子一挑就断,对健康的人来说这简直难吃得要命,对姜月微这种空腹干了三杯56度白酒的人来说,却是让她的肠胃更熨帖的食物。
吃饭皇帝大,她再生气也不能和食物过不去。
当年被赶出京城,她走了三天两夜,荒郊野岭连个人烟都没有,饿得手抖心慌,都快抓泥土来吃了。又有后来和师父一起躲避皇帝的追兵,两人逃到山林中数日,只能生啃野草,不敢点火怕有烟雾被发现……
那之后,姜月微不仅添了饿不得的毛病,更是特别珍惜粮食。但凡吃饭就不能剩饭的。
有次那盘才吃了两天,姜老太太都说要不倒了吧,姜月微硬是挑挑拣拣地都吃了下去。
姜月微低头看着这碗寡淡的清汤卧果面,用筷子轻轻搅动,黄澄澄的油花便随着她的动作四散开来,好看得很。
“你用冰箱里的鸡油膏了?”姜月微没抬头,翻了一下碗底没化开的脂油就知道了。
那罐子鸡油膏是她凑了好几只黄油母鸡的皮下黄油蒸出来的,平时煮面煮馄饨时放一点,香浓鲜美,只放一点盐就能增添风味。不用再做什么复杂的调味,又方便又美味。
萧岱倒是真认得好东西。
萧岱顿住,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又急忙解释:“我只看到了这个,没见到别的油。我记得你不喜欢芝麻油的味道……”
他见姜月微没生气,只是夹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又小小地喝了一口汤,总算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回那个小凳子上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怕姜月微看他不顺眼,凳子也没搬过来,依然坐在门边。
姜月微吃了几口面,又喝了几口汤。此时的鸡油膏已经融化,汤比面更鲜美,她连喝了大半碗。
吃了大半碗面,她才去吃那颗荷包蛋。
姜月微倒是没想到,萧岱不仅会煮面,荷包蛋也煮的不错。不仅没散,竟然还是微微带点溏心的。
她最喜欢这种只有一点点溏心的荷包蛋了,轻轻咬一口,近乎红色的蛋心要流不流,还有一股蛋香。
姜月微囫囵着吃完一碗面,胃里已经舒缓了许多,竟然还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她放下碗筷,舒了口气,瞟了一眼端坐在门口一直没敢说话的萧岱,顿了顿,忽然诡异地想笑出声。
清了清喉咙强压下这笑来,姜月微才开口:“谢谢你这碗面。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见姜月微脸色又恢复了红润,萧岱也没隐瞒,“这世上也许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他们的习惯不会尽然相同,除非刻意培养。更不要提我第一次去你店里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字……”
姜月微一愣,才想起来是挂在墙上的水牌子,瞬间有些懊悔。
萧岱接着说:“我来找你只是想问问你来到这里时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异样。”
姜月微嗤笑一声:“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可是因为王爷您才来这里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警惕地看着萧岱:“是或不是又怎么样,这样匪夷所思的稀奇事不是任谁都有的,一切自有机缘。难不成你还想找到什么规律再回去?”
看到萧岱的表情,姜月微惊讶地站了起来,“不是吧大哥,你还真想回去啊?!”
萧岱一顿,还没适应她这么称呼自己,“群龙无首,将士们在等着我。不破城门就得伏尸万里。”
“皇帝那老登虽然昏庸,但他左膀右臂都是能臣武将,这一战你赢的几率不大。”
姜月微这句话倒是中肯,她蹙眉问:“我不明白,这一仗你为什么偏偏要打?就皇帝老登自己那个作死劲儿,你给他下点药什么的让他赶紧翘辫子,然后拉太子继位,不就好了?”
她这满嘴浑话让萧岱忍不住蹙了眉,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却咽下了,萧岱沉声:“太子也不是个好的君王,有这样的帝王是百姓之苦。皇帝太子不勤政为民,整日昏庸享乐,赋税累累,百姓苦不堪言。”
他拧眉坐在小板凳上,应该是滑稽的,可他这音容气势却让人觉不出可笑来。
姜月微却忽然笑了一声,冷声说:“你觉得打仗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别说京城,往南走三百里,哪处城池不是饿殍遍野?你带兵造反,朝廷就征粮为军饷,连着三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不交粮就要抓去服兵役。你们攻过来的时候,还要拿老弱妇孺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