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接下来的事不简单,索性关掉花洒,坐在浴池边阅读起来。
【大家好,我叫赵峥嵘,是编剧,也是导演。
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一定知道近期热映的《黑月亮》。
我发这篇文章,就是想说说几年前参与该片拍摄时的见闻。
时间宝贵,我直接说重点。
一、给女主留下心理阴影的那场凌辱戏,是刘导为了捕捉出其不意的真实效果,专门让负责做通告的副导删掉的。
虽然单子上没写,但除了女主,其他人都知道要拍。
二、拍摄过程中,刘导虽然大致清了场,但没给女主提供足够安全、值得信赖的表演环境。
负责拍摄的摄影师、灯光师、收音师都是男性,只有时任场务的我和化妆师是女性,导演身后还站了几个男制片,全程盯着女主看她被侵犯时的反应。
三、摄影机镜头一直对准女主。虽然成片只放出了女主被凌辱时的表情、肢体挣扎的细节,但拍摄过程中,远景、中景、近景、特写都拍了不少,并且用不同机位反复拍了好几次。
相信看过片子的观众都能意识到,这是典型的男性视角。
女主演之所以会留下心理创伤,不仅是因为拍摄时未被告知,还因为她在入戏状态下反复遭受了多次逼真的猥亵和围观凝视。
四、我在京影念硕士时,从看过的社会新闻里获得灵感,写了个剧本大纲,交给时任编导系客座教授的刘导。刘导很欣赏,说想把它开发成电影剧本,还承诺给我署名,我同意并参与了拍摄。
几年后,电影在国外获奖,看完片子的朋友却告诉我编剧一栏并没有我。
我不相信,等到国内上映后去看,也只在密密麻麻的演职人员名单里瞟到我的名字一闪而过。
事后我找刘导要说法,他说原始创意虽然属于我,但成品早已脱胎换骨,看不出大纲的原型。而且我那点创意不也是源自女人杀死丈夫的社会新闻吗?
总之,他觉得我对《黑月亮》的贡献只剩“场务”这一项,不署名编剧很正常。
最近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纠结该不该说出来。想说,但证据不够,指不定被反咬一口。毕竟几年前没有微信,我跟刘导的交流都是在教室和办公室口头进行,没有留下文字记录。我因为相信刘导的人品,事前也没要求签合同,更没想过录音。
但今天看到网友发的《黑月亮》路演完整版,女主说她拍完那场戏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她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也并没有得到现场大部分人的重视——但我想说,这就是创伤。
作为一个导演,我有义务告诉她,也告诉业内所有的女演员:
“因为拍戏留下心理创伤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伤害了。不要觉得说出这些会让你显得不专业。这本来就不该你来承受。”
综上,我把自己知道的一二三都说出来了,顺便说了四,吐一吐内心的憋屈。
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很感谢,不信也没事,但请汲取我的教训,以后跟人合作留个心眼,至少留下证据。
我说完了。感谢阅读。
赵峥嵘
10月8日21点于京市】
文字下方,赵峥嵘po出了手写的初版大纲《杀夫》,和她跟刘导在教室合影的冲洗照片。
手稿上的墨水字迹早已褪色,笔记本是学校发的,封面还有京影校徽。照片右下角印刻的时间是八年前。
许颂苔放大照片,读完了大纲内容,发现故事非常凝练——
灾荒年代,乡下屠夫买了个年轻女孩做老婆,夜夜把她当发泄工具。女孩麻木认命,为了有口吃的没想过要逃,但每晚被强迫时总是咬紧嘴唇不肯叫。屠夫见状更是死命虐待她,为了让她叫出声还故意不给她饭吃。
两人一到夜里房中动静太大,邻居老太总跑去听墙角,还跟村里女人们传闲话,导致女孩被孤立,找不到人交流,只好养鸡养鸭派遣内心痛苦,同时靠它们产的蛋换些吃食填肚子。
在女孩的精心照顾下,鸡鸭不断生蛋,还即将孵出新的小鸡小鸭,女孩死灰般的内心也开始有了生机。
不料某天,屠夫趁她去河边洗衣,把小鸡小鸭全都活活踩死。女孩回来看到满地血流成河,内心那丁点柔软也跟着死了。
屠夫夜里再次拿女孩泄欲,结束后睡死过去,女孩趁他没有防备,提起厨房的菜刀砍向他的喉咙……
许颂苔心里“咔嚓”一声,仿佛有东西碎裂后拼凑出新的图形。
他忽然想起,在跟赵导接洽《镜子》期间,他问过刘导对赵导的印象。
刘导当时的评价是“能力还可以,但性格有点毛躁,偏好的题材都不大符合主流价值观,影像风格也偏意识流,就算能在国内上映也不容易叫座”。
看似中肯,也是在为演员考虑,但仔细想来,新人听了这种建议都会倾向于拒绝赵导。
要不是许颂苔事前看过《镜子》剧本,对赵导的创作有了初步理解,再加上自己那阵声名狼藉,只有赵导伸出橄榄枝,他可能真的会犹豫。
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因为拍摄《镜子》,许颂苔跟赵峥嵘相处了两个多月,了解了她的脾性和为人处世,所以相信她说的,把这些发出来只是想告诉女主演她没有错,曝光大纲只是顺便。
事实上,女主拍摄第一场凌辱戏那天,许颂苔没有戏份,不知道通告单是怎么写的;但最后一场凌辱戏他在场,并作为支教大学生冲进屋“杀死”了女主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