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过了,这不是没把人气死吗?”段曦宁云淡风轻地落下一子,将他大半生门彻底堵死,“不然朕费这些脑子做甚?”
当年她父皇西征折戟于剑门关下,撤军时她没忍住,上去刺了韦玄忠几句。
她一向如此,哪怕打仗打不赢,嘴仗也不能输。
看那位老将军当时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就算没气出一口老血,也能呕得他好几日吃不下饭。
反正也赢不了她,裴云起干脆认输了,将棋子收好,正色道:“陛下,蜀地沃野千里,又有天险依托,且剑门关乃万古不破之险关,绝非如平江南那般轻易。伐蜀,须从长计议,非立时三刻之功。”
这种话她已经听过许多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朕自然知晓。”
想到这事儿她就觉得憋屈。
她自带兵之后,几乎可以算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连之前北方各国一直未能越过的长江天险她也轻而易举地过去了,偏偏在伐蜀这件事上不得不百般筹谋,瞻前顾后。
谁让那是她那戎马一生几无败绩的父皇都能折戟的地方?
谁让有堪称战神的韦玄忠坐镇蜀中?
谁让大桓国库空虚百废待兴?
她有时候做梦都在思量,如何能越过那道险关,直取蜀地,一统天下。
可她并非头脑发热的冲动之辈,清楚此事急不得。
她父皇败过,倘若她也败了,大桓会彻底丧失伐蜀的信心,后世除非有将星出世,否则终大桓一朝,都只能坐缺了一块的江山。
所以再次出兵,她只能胜。
裴云起又道:“陛下有先帝之风,青春正盛,英明果决,蜀地早晚会是我大桓囊中之物,亦无须远忧。”
就像她当年拿话刺韦玄忠时所言,她还年轻,而他已经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段曦宁将棋子扔回了棋奁之中,起身负手而立,看向远处,许久才道:“朕今日既同你提起,自然将其中利弊想得分明。”
裴云起也跟着起身,朝她拱手一揖:“臣,愿陛下一扫六合,澄清宇内,再造盛世。”
空青见沈渊呆愣得仿佛元神出窍了一般,魂儿都不知跑哪里去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公子?公子?”
沈渊回过神来,收回了盯着段曦宁离去方向的视线,只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刚踏进了承明殿的大门,竟见到贺兰辛在此,颇感诧异:“贺兰将军?”
贺兰辛正要问承明殿的人,转头见他从外面进来了,有些出乎预料:“沈公子出去了?”
“去九州池那里的梅林走了走。”沈渊询问,“不知将军前来,可有何贵干?”
贺兰辛拿出了一个白瓷瓶给他:“这是阿妁……李姑娘配的药,每日服一粒,可固本培元。”
“李姑娘?”沈渊讶异,并未去接那瓷瓶。
他在云京认识的人不多,还从未听说过这位李姑娘,贸然要人家的东西,实在不妥。
贺兰辛干咳了一声,耳根隐隐泛起了红晕:“李姑娘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医,是李老军医的女儿,亦是……在下的未婚妻。”
“这药是她所配。”担心沈渊误会,他紧接着又解释道,“陛下有意让你随我习剑法,你大病一场,须得调理,否则会难以承受习武之苦。我便专程请李姑娘配了这补药。”
前几日他下值去李府给李妁送她喜欢吃的点心,闲聊时便说起了陛下让他去教沈渊习剑之事,并言他忧心沈渊久病,无法习武。
就像段曦宁的幼弟段景翊一般,因是早产,先天不足,而无法练武。
李妁是医者,自会对病患好奇,便细细问了沈渊病情,听了贺兰辛几句言语,却断定他并非急病,反倒像中毒之兆。
中毒之人,即便是解毒之后亦会元气大伤,因而她便给了贺兰辛这瓶药,让他给沈渊服下。
无功不受禄,这种能够固本培元的药大多是由许多珍稀药材制成,沈渊不好白拿人家的药,便叫空青拿了几株上好的灵芝回礼。
贺兰辛自是不愿意要的,他又不是卖药的。
可沈渊一再坚持,他拗不过便收下了,傍晚下值时便给李妁送去了。
灵芝名贵,李妁又是爱药之人,接过来就打开看,嗅了嗅便皱起了眉头。
一见她变了脸色,贺兰辛忙问:“怎么了,这灵芝有何不对?”
李妁又拿起灵芝仔细再分辨了一番,面色凝重了几分:“我想,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位沈公子可能中的是什么毒了。”
“是何毒?”贺兰辛忙问。
李妁将灵芝放到了桌子上,徐徐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有一种名叫乱云渡的毒,微不可察,可使人呈先天不足之症,长期中此毒者身体孱弱,毒发之时即会高热不退,五脏俱衰,三日而亡,脉象上却难以探出中毒之兆。”
贺兰辛一惊:“那他如今可有性命之忧?”
李妁道:“听你所说,他已能出门,应当已无碍了。”
“若无陛下允准,何人敢在宫中下毒?”贺兰辛眉头紧拧,百思不得其解,“听你所说,此毒难解,他又是如何解毒的?”
“秦老太医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杏林圣手,他应是有解毒之法的。”李妁猜测,“只是,此毒棘手,一个多月的功夫,这位沈公子便依然可出门行走,与常人无异,这却是奇闻了。”
贺兰辛听得一头雾水:“不是秦老太医解的毒,难道是另有神医?”
强行挽留
“不。”李妁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毒发之后损伤难以挽回,再高明的医术,再好的药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令枯木逢春,除非,用真气洗髓,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