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门缝往里看,她理解了刚才袁浩说的那句,“没他们照顾,乔亦阳还能好的快点”,是什么意思。
屋里剩下四个男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他们警队的,两个占着乔亦阳的床睡得正香,还有两个坐在病床边打游戏激烈部署。
“来下路来下路!”
“对面反野呢,我蹲一波!”
“一血了!”
“怎么这么菜啊!你别姓范了你改姓蔡行吗!”
而他们来探望的人,也就是乔亦阳,被挤到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看外面的落叶。
他也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秋天的光线给他宽阔的背影渡了一小圈柔软的光晕,让温暖的他和这个喧闹的场景剥离开来。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乔亦阳回身,看见黎淼时有些诧异,随即笑了:“你怎么来了?”
黎淼小声说:“刚在楼下碰到袁浩了。”
乔亦阳抓到她这句话里的重点,换了话题:“那你来医院做什么?”
黎淼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是有些抗拒别人知道她有抑郁症。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等着对方说话,没注意到房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静下来的。
打游戏的结束了一把,叫醒了睡着的两个,八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谁先开始咳嗽,后面开始有人尿急,有人饿了,有人觉得房间里空气不好得出去走走。
虽然病症不同,但全都是一样的阴阳怪气,互相搀扶着出了病房。
这时候最先出去的那个人拎着两兜水果回来了,还没开口就被其他四个人扯出去,他一脸茫然:“不是你们让我买水果给乔哥么?”
有人话里有话:“你买的水果,哪够甜啊。”
“不是,你们都没吃,怎么就知道不够甜呢?”
再后面他就被捂嘴了,一阵“呜呜呜”的挣扎声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黎淼抓着裤缝,紧张地梗着脖子不敢看他,心里庆幸出门的时候带了围巾,脖子僵直的样子不至于太明显。
乔亦阳解释说:“平时警队里女生少,他们没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黎淼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心说你不介意就行。
不过,还好他们这么一起哄,前一个话题自然而然就被跳过了。黎淼清了清嗓子,指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怎么弄的?”
他神色平淡:“被袭警。轻微骨折,没大事。”
黎淼皱眉:“你这工作怎么这么危险……”
说出来的话是埋怨,但是语气里分明关心更多。
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她轻软的尾音,莫名像撒娇。
乔亦阳偏过头看她,忽然笑了。
黎淼被他这么一笑吓得从头僵到尾椎骨,试图做无畏的挣扎,想把话题带回到工作上:“当警察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不对,这么问也不对,这么问显得她好像知道他以前的梦想不是警察,黎淼双手在背后绞成麻花:“就……不是很多男生小时候的梦想都是警察么。”
“不是。”乔亦阳还保持着淡笑的弧度,“我以前的梦想是空军。”
对的,这个黎淼知道,那怎么就从天上飞的变成地上跑的了?
“不过。”乔亦阳微微向后,宽阔的身子靠在窗户上,遮住了半扇窗户,“那样才更危险吧?”
黎淼满脑子都是战争片里开着飞机的空军在空中放导。弹的画面:“这倒是。”
乔亦阳笑了笑,没受伤的那只手反手撑在窗户上,姿态闲散舒适。
“咦?那为什么你的微信头像是宇航员?”黎淼忽然想到,“难道宇航员才是究极梦想?”
“究极梦想。”乔亦阳重复这四个字,眼里都是笑意。
被他单独把这四个字拿出来,黎淼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多幼稚的话。
究极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面的词,代表最终极的意思,黎淼好多好多年都没有说过这个词,但也许是少女时期的男生又出现在面前,导致她现实和回忆掺杂,所以把这个幼稚的词脱口而出。
她窘迫地抿唇,思考着说点什么话开脱。
乔亦阳又在这时开口,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差不多吧,是想探索宇宙。”
“哦……”既然最终的梦想是宇宙,那危险应该就不是他放弃空军最重要的原因。黎淼很敏感地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更真实的想法,是他不愿意说的,至少现在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勉强了。
“宇航员的话,”黎淼顿了顿,低下头,问出她更想问的问题,“最不可或缺的,是宇宙飞船吧?”
她说完,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不太隔音的玻璃,将屋外起风的声音放大数倍。
等待他回答的过程里,落叶被秋风卷起,在黎淼的心上凌迟出两道口子,又仿若无事发生般落回地面。
太执拗了,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余光看见乔亦阳思考的侧脸,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