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淼快速刷锅,换衣服下楼。
几个小时后再看到张莲,她的情绪已经平稳。
想到在争执后,张莲还是会想到她没做的事,黎淼忽然就觉得,没有主动道歉的自己,挺混蛋的。
黎胜利开车,张莲坐在副驾,黎淼上车后坐在副驾后面,车启动后,她抱着前面的座椅,软软地喊了声妈。
张莲哼了一声,就算是原谅她。
社区就在小区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因为社区里有个工作人员是关系不错的邻居阿姨,所以车开到以后,为了方便说话,张莲跟黎淼一起下车。
她们一进去,阿姨爽朗的笑声就已经响起,熟络得连客套都免了:“这大年三十的你还往外跑,跑什么啊!冷不冷!”
“你当我想跑啊?”张莲说,“这不我闺女那个疫苗登记出问题了么?抓紧带她来,坚决不给你们社区添麻烦!”
听到这,阿姨冲黎淼点点头打招呼,然后又开玩笑对张莲说:“要不说这觉悟还得是你。”
阿姨戴上老花镜,理了理她的记事本,跟她的疫苗记录对照看,问:“黎花跟黎淼,哪个是你?”
黎淼小声说:“都是,以前改了名字。”
坐在长椅上等待的张莲走过来:“是不是改名闹得?”
“我觉得是。”阿姨转过头跟张莲说话,把笔记本调转方向,指给她看,“我们这边这消息没同步过来,这你看看,身份证都是对的,就是名字不一样。”
张莲:“那怎么办啊?”
“没事,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阿姨摘了老花镜,“把户口本拿过来就行,那上面都有曾用名,我们这边核实下就行。”
“麻烦死了。”张莲皱眉,“你说说,黎花多好的名字,多好记,多好认,非要自己改叫黎淼,三个水,要不是她挑这个字,我还不认识呢。”她无奈地摆手,“你是不知道,就为了这个破名,多了多少麻烦事。”
黎淼一言不发地听着张莲的牢骚,没有打断。一直等到她说完,她们两个一起离开居委会。
稍微走远了些,快到停车的地方,黎淼停下来,轻声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啊?”张莲脚步顿住,“你去哪啊?”
凛冽的寒风刺在脸上,黎淼抿了抿唇,吞下干燥的血腥味,平静地看着她,淡淡道:“去死。”
她转身离开。
“啊?!”张莲追上来,拽她的羽绒服袖子,“黎花你说什么呢?大过年的你要去哪啊?”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黎花!!”顾不得这是在大街上,黎淼挣开她,眼眶发烫,隐忍着的情绪爆发出来,“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名字!!从幼儿园开始说了多少遍改名!!早就改了至于这么麻烦吗!!”
她难道不知道改名字麻烦吗。
改了名字以后多少手续要走,社保银行卡手机卡及各类通讯软件因此出了多少次问题,她难道不是承受最多的吗。
可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因为这个名字被嘲笑啊!
如果他们听得进她的话,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带她把名字改了,用的着今天这么多麻烦吗?!
她不想因为带着这个有阴影的名字活一辈子,这有错吗?
造成这些麻烦的人,难道不是自以为是,又从不考虑她感受的他们吗?
又有什么资格,在外人面前,像是讲笑话一样,讨论她的行为。
为了快速逃离,还没来得及叫车的黎淼跑上一辆刚进站的公交车。
车身很高,她从上而下,看着站在路边僵滞不动,被风吹到狼狈的张莲,心里难受的好像中了一枪。
滚烫的鲜血顺着脸颊,无声无息下坠。
到底哪里错了。
到底是谁错了。
为什么被激怒的她,愧疚的也是她。
回家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可是时刻穿梭游离在极端的情绪里,她真的快疯了。
可是,黎胜利很平静,张莲很无辜,只有她一个人歇斯底里。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因为病了,所以情绪极端不稳定。
黎淼弯腰,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又一次想不通了。
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指责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她好像走火入魔一样失控。
每次想不通的时候,都想死。
想要把命还给他们,这样就不用再想了,也不会再痛苦了。
“姑娘,到终点站了。”司机忽然开口,叫醒绝望里的她。
黎淼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怔了怔,对司机说谢谢,迎着扑面的寒风下车。
等公交车再度启动,她回头,看到车后面熟悉的596三个数字。
随便上了一辆车,本想着坐两站就打车,竟然无意中上了她原来每天上学和放学坐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