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被人围观。
那她后来的人生,会不会,过的没有这么辛苦。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曲舍林有多苦。
……
从电梯上方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脚下的传送带被踩的上下震动,黎淼下意识往右挪了半步,给后面着急下楼的人让出位置。
但是这个脚步的主人停在她身边,带着粗喘的气息,伸出一张粉色的百元钞。
黎淼抬眼。
是小伟。
她一个字没有说,下了电梯,径直朝收费窗口走。
“姐姐。”小伟紧跟追上,他想拦在她面前又不敢,小心地跟在她后面,高大的影子盖过她的身子,“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
他对不起的是她吗?
黎淼停在队伍的末端,没回头,没质问,没驱赶,只当没有面前这个人存在。
小伟和黎淼接触的不多,知道她不是开朗的性格,他们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他很喜欢她。
她去福利院的那天,是他为数不多的,从心底里感受到了爱意和在乎的时刻。
那和认识时间的长短,关系的远近都无关。
他没亲人,朋友也少,真算起来,没什么人是真正在乎的,所以不怕被误解,可对这个姐姐,他却希望,她不要讨厌他。
医院缴费窗口人满为患,消毒水盖不住人身上的体味和汗味,每个人都在呼吸,使这块不大的方寸之地热的像个露天桑拿房。
面对她的冷漠,小伟急出一头汗:“姐姐,你能听我跟你解释吗?”
黎淼充耳不闻,低头看了一眼缴费单,把乔亦阳要做的检测项目仔细看了一遍,这时队伍前进,她跟着往前走。
小伟急到都想给她跪下:“姐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烦我,我承认我是王八蛋,混蛋,社会底层的渣子,但你听我说我为什么今天打他,行吗?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就听我说,行吗?”
小伟声音不大,但焦急的语气有些突兀,队伍前后左右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过来。
只有黎淼,像隔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看不见他的存在,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小伟忽然安静下来,她也没有因为好奇而看他一眼,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姐姐。”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忍着情绪,说,“李恩泽之前在福利院见过我,知道我是孤儿,那这件事威胁我,我不接受,他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班,连同其他班和其他年级的同学,带领他们一起孤立我。他们说我是孤儿,偷偷撕我的书,在我书上尿尿。”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掉进她的耳朵里。黎淼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得她瞬间眉心紧蹙。
小伟这个孩子,成长经历有多艰难,她是知道的。
敏感使她共情能力极强,她能够想象到,小伟在遭受孤立和欺负时的无助。
要是那个文弱的小男孩学习好,深得老师喜爱,那对小伟的打击更是致命。
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罪无可恕的,是刚才那个被暴力的男生。
是那个男孩亲手把小伟推到深渊里的。
可是,小伟现在,成了深渊本身。
这么多年,做过这么多场新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黎淼自诩是一个公平理智的人。
可一旦涉及到校园暴力,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没办法公平公正地对待小伟。
他是施暴人,他不配被同情。
就算她有能力,也一点都不想为他讨回公道。
校园暴力别人的人,都该死,该被人永远唾弃,被人踩在脚下,扔进沼泽,发烂发臭,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才算是死得其所。
这是她内心,最阴暗恶毒的想法。
自始至终,黎淼没有回头看过小伟一眼。
她交了费,径直右转坐直梯回病房,陪乔亦阳看病。
她回去的时候,乔亦阳正在和医生讨价还价,他觉得很多项检查都没有必要做,但秉着负责和安全的理念,他的请求被一一驳回。
黎淼点头,坚定地站在医生这边。
最后他的各项检查折腾了总共四个多小时,光血就抽了两次,查到后面他都无奈了,可没办法,他得让她的姑娘放心。
检查的最后结果除了脱臼,也就只有手臂上那处肉眼可见的外伤。
医生给开了冰袋和绷带,冰袋用来外敷胳膊,绷带用来包扎伤口。
清理伤口的时候乔亦阳人都麻木了,他心说真不愧是收费的项目,在工作上冲个水就完事的伤,那小护士来来回回给他换了不下六种药水,这功夫隔壁推进去的孕妇,孩子都生出来俩了。
“哎,大夫。”他实在没忍住,催道,“麻烦您快点。”
黎淼:“你等下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