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诠缓缓收回手指。
这一团钝钝的雀儿,说它笨吧,知道疼,说它聪明吧,又乱飞,停在不该停的地方。
平安看这儿没什么好吃的,人也看过了,她便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下次见。”
裴诠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心想,王爷好像有点笨笨的,但他真好看。
好看的话,笨一点也没关系。
…
约摸一刻钟后,刘公公带着一队侍卫,匆匆上楼,跪下道:“殿下,奴婢救驾来迟!”
原来原先那侍卫是收了东宫的贿赂,在放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上楼后没多久,便径直逃离,若不是被他们抓到,竟不知这侍卫竟倒向太子了。
他定是把刺客放上来了。
刘公公想到豫王方才经历了什么,不由又恨又怒,自打殿下出世,东宫这种阴私手段,就没消停过!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裴诠道:“找一下刚刚上来的女子。”
刘公公赶紧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去找人。
这一找,半日过后,却如何也没找到线索,那女子好似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刘公公擦擦汗,说:“临江仙里没找到,要不要在京中找?”只是豫王府向来动作一大,东宫那边也很快得信,倒也不大方便了。
裴诠垂眸,他最后给画上补了几笔,枝头上跃然出现一只圆滚滚的麻雀,色彩鲜妍活泼。
他道:“不必了,”顿了顿,“薛铸今日做了什么?”
突然问及永国公公子,刘公公却如数家珍:“薛瀚休沐三日,薛铸也向书院告假七日,二人在府中没有出门交际。”
裴诠想,那不是她。
她说和大哥一起来的。
若是一个乡野回来的姑娘,不会有这么肥的胆子。
他提笔,紫毫笔尖沾足了墨汁,落回画上,将那只雀儿涂黑了。
第7章
…
自平安上去之后,青莲兀自焦急,那位可是豫王殿下,若惊扰了他,可如何是好?
却看原先守楼梯口的侍卫不知为何就走了,怪得很,青莲更急了。
幸好不过片刻,平安就回来了,她镇定自若,寻常得就好像只是去河堤散步,只是去楼上吹吹春风。
一时,青莲拿不准豫王到底在不在,彩芝这时回来,她便也不敢说了。
彩芝办事妥帖,薛镐的小厮替他家爷换了身衣裳,至于同样吃得大醉的张家大爷,彩芝也没真让他自己摸路回去。
因秦老夫人吩咐在前,永国公府对外也只说平安养在乡下,张大壮的身份被掩下了,他被安排住在永安街后巷的院子,往常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便住那儿。
好几个小厮合力扶走张大壮,薛镐也被扶进马车里。
几人防着怡德院,半点没声张,然而隔墙有耳,有些人不是那么好防。
明芜院里,薛静安坐在窗下做送给二哥的鞋子,打理针线,外头传来林姨娘的声儿:“静儿!”
薛静安吓一跳,针扎了下手指,挤出一粒细细的血珠。
林姨娘进屋,说:“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薛静安捂着手:“什么事?”
林姨娘:“二哥儿去临江仙吃酒吃得烂醉。”
薛静安担心:“祖母不知道吧?”
林姨娘意味不明地笑着:“你怕什么,自有人替他掩着,不过有个事,他是带着二姑娘出去玩的,他以前记得你的,二姑娘回来了,果然就不带你了。”
薛静安:“那、那也是我十来岁时候的事了。”
她都快十六了,不是能随意出门的年纪,薛镐不带她也是寻常。
林姨娘又说:“二姑娘要十五了,可见不是年纪的问题。”
薛静安低头,眼圈红了起来,这才第二天,她都不敢想象,将来她会被忽视得多么彻底。
林姨娘看把女儿说哭了,才又拍她肩膀安慰:“这有什么,二哥儿也不带常安,大家都一样的。”
饶是如此,直到睡前,薛静安心中始终郁结一口气,恰好晚上落雨,她就听着雨声,难以入眠。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日,便是洗尘宴这日。
就连老天都向着平安似的,明明昨夜大雨瓢泼,今日一个大早,日光争相从云层后透出来,金灿灿地洒匀天际。
大雨也是来得恰好,把入夏前的暑意涮了一遍,天气又凉爽,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