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做完两套题,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邢文易从外头回来,一进家门先闻到的是空气里的蛋糕香味,他走进厨房一看,已经收拾得gg净净,烤箱前一个盘子,里头放着四分之一个六寸海绵蛋糕。这块蛋糕烤得不算完美,顶上有起泡、开裂的痕迹,泛着微微的焦褐se,可能是没有掌握好烤箱的温度和烤制时长。
玉知从屋里出来,看见邢文易手上拎了个披萨盒还没放下,和他一本正经的穿着很不协调。她走过去把盒子接过来,一0底下还透着热:“怎么买了披萨?”
“你们做了蛋糕?”邢文易问:“本来是想让你们吃着玩的,怎么没留她到吃晚饭?”
“她要回去做作业。这块给你留的,你吃吃看。”玉知让邢文易吃凉蛋糕,自己站在餐桌边上把披萨盒打开,戴上手套咬了一块。她边吃边说:“她们家要去三亚过冬,你今年春节有没有空带我出去玩?”
“有。”邢文易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配着吃,邢玉知还是新手,做出来的蛋糕口感扎实,实在谈不上轻盈,底下还沉淀了没搅打匀的颗粒,凉了有点噎人。他喝了几口茶缓了缓,感觉那几口蛋糕从x口顺下去了,才开口问:“你想去哪里?”
往年邢文易过年基本也只休三天,初二都有可能临时加班,每个春节都过得像打仗。岳父还在世的时候,除夕年夜饭要在下午吃,一吃完他就要立刻带着邢玉知往南桥赶,到了那头晚上八点再吃一顿,玉知陪着外公把春晚看完、小住几天,邢文易在烟花爆竹声里抓紧时间补眠,初一吃完中饭独自开车返回邢志坚那儿,说实话b起忍受父亲的白眼与坏脾气他宁可去厂里值班,至少还能多拿点加班费。
他从幼时起一直觉得春节的气氛诡异,每个人都把春节当稻草,物质匮乏生活清苦的年代,大家盼着春节的食物和热闹;到如今春节反而食yu不振,一家人坐在一起神离貌不合,紧张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找个由头发癫……当然这可能是他家的个例情况。久而久之他对过节都有抵触情绪,一坐在节菜餐桌上就胃部不适的毛病直到父母去世后的近两年才有所缓解。
nv儿也要过节。他这样想着,试图给自己jg神脱敏。玉知听到他说有时间就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其实她只是缺一个监护人、一个保镖,如果外面的世界很安全,他相信她绝对会自己一个人跑去疯玩,而不是被一个忙得分身乏术的失职家长绊住脚步。他认识的好几个小孩,和玉知差不多的年纪,去过的国家都数不清楚了。
他让玉知自己去网上看有哪些地方天气合适,尽量靠南边,暖和点的地方。他想了想东南亚,但是出国手续麻烦、假期不够,最后也还是选定去海南。
邢文易以为她是被朋友的旅行路线x1引才选定海南,其实玉知是想去看看妈妈以前看过的东西,天涯海角、yan光沙滩,妈妈留给她的小螺号和贝壳项链……可能她看见的就是妈妈看见过的风景呢?
为了赶进度,玉知也不出去玩了,把作业都压缩在出行前完成,中间章正霖和王怡婷来过一次。三个人互相帮忙,各自借鉴一番,终于完成所有作业。章正霖来她家主要目的是看猫,可惜喵喵对待除了玉知以外的人类是很高傲的,任凭章正霖如何哄它讨好它,都十分有骨气地站在五米开外,冷冷打量他。章正霖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试图和它玩,都没效果。
玉知:“可能是同x相斥,它不喜欢男的,也不搭理我爸。”
章正霖从地上爬起来耸了耸肩,有点遗憾地远观。邢玉知其实很意外他会来,或许觉得尴尬的只有她一人吗?章正霖态度如常,没有逾矩和暧昧。王怡婷一直在察言观se,最后提前匆忙离场,临走前在玄关边换鞋边抬头对玉知使个眼se,示意她是刻意留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
冬天天黑得早,灰se的天一点点黑下去,玉知在等章正霖告别的那一刻。他如果识趣,应该和王怡婷一起走的,可是他没有。他留下来要做什么、要再说什么?玉知抱着猫,手指抚弄它的下巴,章正霖在桌前验算数学题,顺便给玉知的答案也对了一遍。做到最后一章他抬起头来:“你帮忙开个灯。”天黑了,有点看不清楚。
玉知起身去开灯。她有点不想回到章正霖身边,就给自己找事做,在厨房里削橙子,再往原汁机里扔切片,给两个人g涸的杯子里续上果汁。橙子是礼盒装的,一大提,她和爸两个人怎么也吃不完,原本这么好的橙子用来榨汁是暴殄天物的。
章正霖很自然地接过杯子一口喝掉,他指给玉知看她算错的地方,用铅笔画上小小的圈。玉知翻了一遍,需要订正的题不算少,心不静难免出纰漏。
簿子上的铅笔印迹让玉知回想起和章正霖小学刚做同桌的时候,她有点怀念那时候,大家会在附近的连锁店吃饭、放学后在林业局里玩……中学附近没什么可以消遣的地方,大家只能一起逛逛书店。
“你现在是不是交到很多朋友了?”
章正霖被她问得一愣:“还好吧,其实也基本是和小学的同学一起玩。”他的左手手指蜷缩在掌心里,掐出几个淡淡的月牙。玉知没话找话似的说自己交的朋友的琐事,殊不知章正霖心里已经开始狂喜。他一向都能把一点甜头扩成一大块糖,小心翼翼t1an着这点甜把日子支撑下去,邢玉知愿意像以前一样和他闲聊他就高兴得不得了,他觉得这样自己就还是特别的,邢玉知又给了他能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和位置。
玉知其实有点想和他说关于王怡婷的事,毕竟曾经她和章正霖是真的有过无话不说的时候的。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吞下去,想,这样把nv生的事情讲给男的听,不好吧?况且王怡婷和章正霖同班,章正霖万一说漏给男生怎么办?她知道男生私下聊天很龌龊。
章正霖好像没察觉到她话到嘴边的样子,酝酿一阵才说,其实他的人际关系也没有进展得那么如意。他是一个被母亲带大的男孩,过去两三年一直和玉知这个nv孩保持最亲密的友谊……他到了新环境才发现要和男生打成一片是一种挑战,尽管在邢玉知看来他如鱼得水,但章正霖自己清楚,他非常不适应。他的细腻、敏感、脆弱不允许被展露,而要迅速用男生间共同的兴趣ai好融入集t:游戏、三级片、关于nv同学的低俗话题。
他不想讨论哪个nv生的x大、内衣的颜se,也厌恶暴力和无止境的虚荣攀b吹牛,每当他在男生群t里感到不适时,他就想起玉知,他想用手机给她发一条无聊的冷笑话短信,或者路过她的班级寻找她的影子。邢玉知对他来说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的氧气泡一样,他挣扎着想往她靠近,缓解窒息。
“男的……”章正霖说:“男的之间,很难讲这些话题的。他们根本不会理这种很细腻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倾诉、怎么倾听。”
“我有时候觉得和他们说话很累。”章正霖说出这句话,只觉郁结于心的一口气长舒而出,只是他不敢去看玉知的反应。
“没事,你可以和我说。”玉知回答得很轻巧,因为nv生之间太多情感交流了,她完全不觉得章正霖是卸下了一个天大的包袱递给她,只是用平常对待王怡婷或者其他nv生的态度,轻轻松松把章正霖感动得不行。
章正霖离开玉知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无b柔软,邢玉知就像一瓶柔顺剂一样让他重获新生。而玉知毫无察觉,一边想“他终于走了”,一边订正作业,脑内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的美好假期。
男权思维不仅压迫nv的也压迫男的。yan刚去吧
写完这章真捡到猫了,大学寝室养猫不封yan台不封窗的是不是真的觉得猫有九条命。
好笑的是我们已经吃了半个月散伙饭了还没离校,不知学校何时赶人。。。而且意识到:嗯?居然不是放暑假而是正式变成无业闲散人员了!
我本身很讨厌读书,并不是喜欢读书所以舍不得大学,而是大学真的相对b较轻松,有点舍不得这种好日子。。。
旅行的准备工作还包括年前扫墓和整理旧屋,去乡下扫墓一回生十回熟,相b三年前如今玉知已经不会再摔跤,邢文易却还是习惯x地牵着她胳膊往下走。
乡下亲戚在背后议论邢文易步步高升,开新车、穿得也鲜亮,却不愿意买公墓,甚至不愿意修一条上山的路,话里话外都是点他抠门又不孝。玉知在上厕所的时候隔着门板偷听到,还要等人家走了才敢从厕所出来,免得碰面尴尬。
她在回城路上和邢文易告小状,既然亲戚巴望他帮衬为什么还要背后诋毁他?邢文易在专心打方向盘应对九曲十八弯的羊肠村路,他对这些向来无所谓,父母要埋哪是他们自己决定的,钟蕙兰是传统土葬,邢志坚逃不掉,是火葬的一罐。至于往山上修水泥路?他觉得破坏生态。再过二十年连玉知都未必回去祭拜的地方,有什么必要呢?
他把这些掰碎了讲给nv儿听,无非是想让她变得更冷酷些,不必理会风言风语,在这个社会太敏感没好处,也不必想着为他出头。
邢文易开着车回市中心父母家里,是为了来收拾保险柜里的证件。这套房子一直搁置在这儿落灰,他原本想卖了,资金抵掉一部分重新购房的开支,但上世纪单位的房子原本只有永居权,没有产权证,这事就长久地搁置下来。
邢志坚直到去世都把财产牢牢攥在手里,没在生前把房子过户,这就让邢文易继承时也废了不少周章。他之前总ch0u不开身去跑程序办双证合一,也是因为手里资金还充裕的缘故。不过前阵子他去税务局办事的时候听到风声,这单位已经在新开发区批了一块地,过几年可能就要搬了。到时候家属院一旦失去管理,就更卖不上价,这才下决心要把房子尽快脱手。
他把保险箱里的文件袋、档案袋码成整齐的一叠,放在玄关柜子上,又去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其他需要带走的东西。
一墙之隔,玉知则在翻找她自己的旧物。其实在这间房子里,她拥有的只有一张书桌而已,实在没有太多可供她搜寻的地方。
爷爷家的ch0u屉基本都上了锁,她只有几次看见那些神秘的ch0u屉里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存折证件、nn的几样金器而已。但爷爷从不给她看,把她也当成需要防住的外人。
nn去世之前,她就在餐桌上写作业;到之后,她才得到一张用来堆nn杂物的旧桌子作为学习桌,也连带着拥有了桌面下的三个ch0u屉。
她终于也拥有了ch0u屉。虽然不能上锁,但起码是正霖,用他教的法子抹了点水,把翘起来的地方打sh、再吹g。
邢文易在外头已经吃空一整盒芒果,他寻常没这么贪嘴,只是肚子真饿了,nv儿又还在磨蹭着,他在心里估0着,找店、等上菜,近一个小时才能吃上,以防万一还是多吃点吧。玉知穿着他的毛衣从洗手间出来,他看了一眼,问:“穿这个冷不冷?”
“不会冷的。”玉知说:“我里面还穿了打底衫。”
不冷就行。他站起来,帮玉知扯了一下往前坠没对准的肩线:“这衣服你穿着挺合适的。”
玉知没料到会挨一句夸,当下也没反应过来,就自顾自穿鞋出了房门。邢文易走在他身后,看她的背影,一瞬有点恍惚:都这么高了,能穿他的毛衣了。玉知进到电梯里,看着邢文易在金属墙上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怎么感觉他到了海南x格气质就变了呢?开朗了?
因着父nv之间男nv有别,再怎么亲密也总隔着一层。最近她和邢文易关系更好一些,她偶尔放肆一点,靠他一下、抱他一下,但是总还是很克制的,这种亲密有时候有做戏的成分,她不知道邢文易怎么想,但她确实在尽力“扮演”一个好nv儿的形象,对唯一的监护人亲近、顺从,尽可能不触怒他。
但刚刚他流露出的那种轻松愉快,绝对是自然的。
封闭的厢式电梯下行,一瞬间失重的眩晕。邢玉知感觉到一点难以适应,她不擅长面对难以预料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接住来自邢文易的亲昵。她该给什么反应?没人教过她,她也暂时想象不到。邢文易释放的亲近就这么落了空,虽然他本人毫无觉察。
他走到门口,玉知看着他给保安递了包烟,问他们本地人喜欢去哪吃。保安只意思意思ch0u了一根,告诉他一个口味很好的家菜馆,还问要不要帮他叫车。邢文易摇摇头,司机在大门右边等,他今天中午突然改主意要去吃清淡一点,避开海鲜,免得肠胃不适应,于是玉知跟着他改计划去吃文昌j。
虽说都是南方,但是因为纬度气候不同,路上绿化的植物也有很大差别。邢文易看向窗外,他难得休假,心情难得的轻松。以往休年假,要掰碎了一天一天地用,这么长的连续假期,可能十年没有过了。他心里觉得自己既好笑又可怜,这一次假期还是托nv儿的福,如果不是她想出来玩,他可能又稀里糊涂地待在岗位上过掉这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