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波罗,你不可对主说谎。”
神父脸色极差。
“主宽厚慈爱,但他的眼睛明辨是非,在警察到来前,你先在房间里反省罪行,争取自首吧,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房间落锁后,迪亚波罗坐在床上扶着头思考。
他其实不太意外村民对他的敌视。
他难以理解常人的感情,他不明白背对自己的猜疑,恐惧,好奇。
也不明白神父时而热切期盼,时而唉声叹气的理由。
他并不是个能轻松融入人群的人。
长期游离于人群之外,对人群满不在乎,引来过许多敌视的目光,同龄人不介意给他使绊子。
神父曾说他有神之启示,而他预感到某种不安的未来。
就在此时此刻,那个未来降临了,正如噩梦所见。
迪亚波罗拉开抽屉,有一张他和生母的照片,拍的并不好,两个人都非常僵硬,时间在女人出狱后,那是一次极不愉快的见面。
记忆中,那天下午都充斥着叫骂,哭泣,哀求,母亲叫着他的真名:迪亚波罗,意思是恶魔。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个名字,从出生起,这个名字就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
他没能跟随生母生活,她自己甚至都没办法养活自己,遑论怪异母子身份引来的敌视。
“过去”总是会束缚人真正的平静,血脉相连是最棘手的。
只要那个女人存在,黑暗就围绕着他。
他从幼时就默默祈祷着,希望神能聆听到他的心愿,他想要那个女人消失,她是自己出生的证明,是不可逃避的过去。
于是数年前的某一天,那个女人真的消失了,起初是很久没来看他,没做出骚扰,纠缠的事,时间一久,村里人不再谈论这个前科犯。
他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世上少了个人。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过神父,神父说:她去了异国,生活安稳。
迪亚波罗非常确信这点,长大后他才明白自己的母亲不是个好人。
她是被社会排斥的前科犯。
而神父这么说,意味着那位陌生的母亲,已经找到了新归宿。
这样很好,他们的命运不再纠缠,就不会有麻烦。
迪亚波罗本来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现在,麻烦主动找上了自己。
他清楚自己没有谋害昂尼斯,但某种直觉警告他,不能等待审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正处在某种异常危险的境况之中,而造就这种危险的导火索莱塔,此刻正在外面洋洋得意。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但绝对不怀好意。
迪亚波罗必须立刻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他用打火机将与生母的照片烧掉,销毁房间内一切关于自己身份信息的记录,摸出抽屉里的小刀和工具,收拾完毕,弄开房门。
这是自己住的地方,所以并不是那么难。
昨晚莱塔走后,他就在短时间里,用各种方式弄到了那家伙的住处。
他在黑夜里跑过熟悉的街道,前一天,他还和多纳泰拉在这里散步。
他能远远看到多纳泰拉住的那家旅馆,还有一点灯光。
太匆忙了,命运来得太匆忙了。
迪亚波罗没往多纳泰拉的方向看去,而是转头走上另一条路。
莱塔睡前十分不安,他常年饱受精神压力,喝了几杯红酒才勉强入睡。
“这帮没用的家伙,为什么查不到……”
半夜里被他咒骂着醒来,想开窗通风,当眼睛终于适应黑暗时,发现隐约有个人影。
“你……”
咣的一声,锐器砸下。
当夜旅馆发生了大火,奇怪的是,烟雾报警器没有运作,等察觉到时火势已晚。
当夜,索里特纳索,或者说迪亚波罗,也彻底在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