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之手扶着桌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肃:“因为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了,屈慈。”
“不管你到底为什么会跟屈家反目成仇,叫他们几次三番不肯罢休,我都无所谓。就算他们因此而盯上了我也没关系,我有能力保全性命,无非是多些麻烦。可是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并不是自愿被牵扯进来的。”
“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想万一小琳琅的爹娘真的出事儿了该怎么办?是因为我把你留下来才会把他们害死的,我以后怎么面对小琳琅?小琳琅问起来,我又该怎么说?以后谁来照顾她?我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好在今日只是虚惊一场。”
崔迎之垂着头,低声继续道:“可是只要你还留在这儿,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我受够了。”
屈慈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有些反应。
反驳的话说不忍多说,伤人的话也说不出口,挑挑拣拣到最后,只好叹息一声,无奈道:“我明白了。”
“我今天把这儿收拾了,明天一早就走。你先上楼休息,成吗?”
事已至此。
一切尘埃落定。
崔迎之无声点头,踩着楼梯上楼。
从头至尾没看屈慈一眼。
说不清到底是不愿,还是不敢。
待合上房门,崔迎之紧绷的思绪才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呼啸着席卷而来,随之而至的是后知后觉的悔意。
她刚刚的话说得好像有点儿太重了。
说出口的话没法收回。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桌案上的花灯。
那是屈慈今天过五关斩六将给她赢回来的。
长杆已然被修补好,断裂之处缠上了一圈红色系带。系带余出了很长的一段,被屈慈编了个花哨的结,挂在平平无奇的木杆上,添了几分精巧。
崔迎之走到案前,轻轻摸了摸那个编织的结。
旋即转身,脱下鞋袜,毫不犹豫地扑到床榻上,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软被中。
她讨厌屈慈。
真的。
点绛唇(七)我爱你。别走好不好。……
崔迎之平素本就得三更天?才睡,这一夜更是彻夜未眠。
转眼便近破晓。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崔迎之背对?着摆着花灯的桌案,直挺挺地盘腿坐在床榻上。
她已经这么坐了好一会儿了。
熬了一个彻夜,头有些晕,闭眼又睡不着,昨夜那凝滞的场面在她眼前循环重现,细微到她当时未曾留心的微末之处,不论是屈慈曲起又松开的指节,又或是面对?每一句话?时对?应的神态,皆衍生?出?无数引人猜度的未尽之意。她不知道这一举一动是确有其事,还是潜意识在自作?多情地画蛇添足。
但无论如何,她都深刻意识到——她后悔了。
人一旦生?出?悔意,就会替自己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