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接到林家报丧的信,跌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年幼失母,若不是贾敏怜惜他,一再的帮扶,他哪能有今日。在贾琏心里,贾敏比之他的生母也不差什么了。
贾琏最小的孙女儿才五岁,一直养在凤姐儿膝下,见祖父趴在地上大哭,便要跑过去扶他。
凤姐儿一把抓住她,朝她摇摇头道:“芝芝别去,你祖父心里难受,让她自己哭一会儿。”
说罢牵着芝芝的手,悄悄离开。
芝芝一边走,还一边问道:“祖母,祖父为何哭,是摔疼了吗?”
凤姐儿转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应道:“嗯,他是摔疼了。”
贾敏的身后事办的十分隆重,等她热孝一过,黛玉便到林府来向林砚辞行了。
林砚虽然不舍,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姐姐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黛玉看着似乎什么都明白,却从不点破的林砚,笑着摇了摇头。
林砚与林海和贾敏的情况又不相同,赵恒说林砚出生时风云涌动,必然不是小人物。他们日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见果然如自己所料,林砚叹了一口气:“姐姐非池中之物,这小小的天地只怕困不住你。”
“姐姐不必担心我。”林砚见黛玉要走,连忙起身,“我再送送姐姐,等姐姐离开那一日,弟弟便不去送行了。”
黛玉回府时,赵恒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囊,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小包裹,里头装着些金银细软。
这一次回来,黛玉安顿好了身边所有的人,已经做好了离开此间的准备。
卸下了脸上的伪装,黛玉在镜子前坐了一会儿,才闷声问道:“恒哥哥,这就是你一直坚决不要孩子的原因吗?”
因为有了孩子,离开时会有更多的不舍和羁绊。
他们刚成亲那一年,赵恒就与黛玉提过,秦先生留下的医书里说,十六岁身子还没长开,若是太早要孩子,恐对寿命有碍。
可后来赵恒便再也没提过生孩子这一茬,当他四十还无子的时候,外头满是流言蜚语,连有些朝臣都动起歪心思来。
要知道若是替他诞下个一儿半女的,世袭亲王位就唾手可得了。毕竟有黛玉得封侯爷的先例在前,即使生个女儿也是好的。
昭元帝当时蠢蠢欲动,可赵恒与他密谈了一番之后,他便训斥那些大臣整日无所事事盯着人家的后院,再也不提为赵恒纳侧妃的话了。
自此以后,外头的风向便彻底变了,从宁王妃善妒无子变成了宁王不行,惹来黛玉的好一顿嘲笑。
“不全是因为这个。”赵恒犹豫了一瞬,又想起再过不了多久,黛玉已然都会知晓,才斟酌着道,“秦先生在梦中与我说过,孩子会损耗你的精血,妹妹日后的就要差一些。”
黛玉看着赵恒良久无语,半晌才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番外3
黛玉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隐隐有乐声绕耳,头顶上方有人说道:“这绛珠草为何神魄还未回归,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听到声音,黛玉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放浅了一些,生怕惊动了旁人。
“绛珠人世走一遭,修的无上功德,化形是迟早的事。”另一人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强行被人灌以甘露,坏了她的根基,她早就化形了,又何至于受这般苦楚。”
黛玉听见这个声音再也装不下去,立刻喊了一声“秦先生”,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挣扎了半晌,却只有头上有个什么东西抖了抖。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黛玉有一肚子话要问,可眼睛睁不开,手脚也动不了,惊怕之下头上的叶子抖得厉害。
秦先生见状,只笑道:“别急,你还未化形,心神合一,用神念感知便是。”
黛玉遵照秦先生说的,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寂静空旷之地,远处群山被烟雾缭绕,近处的宫殿庄严肃穆。
秦先生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一旁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童子,生的玉雪可爱,招人喜欢。
他扑倒在黛玉的盆边,豆大的泪水“叭哒”、“叭哒”砸在花盆边缘,差一点就要没入土里了。
没错,黛玉看到自己只是一株翠色的小草,被栽种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盆栽里,小叶片在风中瑟瑟发抖。
“仙子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游觞就要以死谢罪了。”模样看着萌软的小童脾气却十分暴躁,张嘴便骂道,“警幻那个老妖精,可别让我碰见她,不然我要把她的头按在地上摩擦。”
在游觞眼泪要落进土里前,还好秦先生把他拉开了。
黛玉松了一口气,看向秦先生,只恨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先生却不懂黛玉的焦急,只指着游觞道:“这是专门照顾你的仙人,若不是他贪杯喝了醉花酿,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游觞面上一红,只嘟囔道;“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做了补救嘛!”
黛玉这才知道自己原本是一株绛珠仙草,自小便养在流云仙君的花圃里。只因为先天不足,迟迟不能化形。
流云仙君也是草木成仙,对黛玉这个差一步就要化形的同族十分怜惜,秦无便想了一个办法,把黛玉种在灵河岸上,日夜受灵河的灵气浸润,补齐先天不足后,不过百年便可化形。
而游觞正是流云仙君派来看护黛玉之人,他虽然瞧着年岁小,可能力并不差。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看,竟然就看丢了。
在游觞醉倒期间,黛玉被赤瑕宫的神瑛侍者日日灌以甘露,不过半月就化了形,伤了根本的同时,前程往事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