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也需要冷静思考的余地,重返节目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那一晚阿不福思的质问好像一柄刀子抵在他的心口,没有人不喜欢安逸,但他没有那么选的理由,太多人为了扭转这一切在用生命铺路,他不可能放弃回返。
而在这个落雪很多的冬天,阿不思也终于能有很多时间去陪伴妹妹,自从坎德拉离开之后,他日复一日地工作以换取工时,照顾阿利安娜的责任便落在阿不福思的头上,他心里有愧疚,却别无他法。
阿利安娜很喜欢阿不思陪在自己身边,她的智力发育有问题,话并不能很好地的说明白,但情绪表达天真外露,对于阿不思的依赖也与日俱增,然而这种依赖却只能让阿不思感觉到心酸,因为他很清楚,甚至就像是也拥有着预言能力一样明白眼下的一切和平都只是暂时的,就好像惊风骤雨即将席卷而来的最后一个晴朗下午,他坐在恒温的天台上,身边是吃饱喝足正在认真看书的弟弟,怀中抱着像玩偶般漂亮乖巧的妹妹,心中却没有得到任何安宁。
新年过去之后的第三个星期日,阿不思在福克斯的轻微震颤中醒来,落地窗外的晨曦照在他脸上,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一伸手却发现身边是空的,盖勒特不知去向,枕头还维持着微微下陷的弧度,但摸上去已经冷了。
阿不思顿时清醒,他与盖勒特的作息都很规律,ai叫早之前两个人通常都不会醒,而今天显然不同,他看到福克斯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五分,离他们设定的晨起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阿不思穿好睡衣下床,福克斯在他腕间轻声说道:“阿不思,我拦截到了《幸存日》节目组即将下发程的信息。”
阿不思扣纽扣的动作一顿:“章程什么时候下发?”
“大约是半小时后。”福克斯回答。
阿不思了然,洗脸之后便下楼去,他还在想着盖勒特这么早能到哪里去,然而走下楼梯便看到对方坐在沙发上,他穿着整齐就像要去什么地方似的,腕间ai也莹莹亮着光,听到阿不思的脚步声才突然熄灭。
盖勒特回过头来,没有开灯的前厅有些昏暗,他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清晰:“你醒了?”
阿不思站在楼梯尽头没有动弹,他心里忽然一片清明,虽然他一直在避免这样的场合避免提及某些事情,但如今他终于知道逃避没有意义,他与盖勒特的相似之处就体现在这里,他们思考着一样的事情,筹备着相同的计划,甚至看着同样的地方,等着那个即将传送到他们这里的消息。
“福克斯说还要半小时。”他说着,缓慢走下台阶来。
盖勒特盯着他看,他似乎用了几秒钟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回应:“什么半小时?”
“章程下发。”阿不思说,然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盖勒特的表情瞬间僵住,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阿不思如此敏锐地看穿心中所想,他尴尬地将自己已经完全熄灭的ai遮住,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你想回去,”但阿不思觉得话已经说开就不必再隐瞒,于是接着道,“不是因为我找到了复活石,你从离开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放弃继续参赛,对吗?”
盖勒特眼神向下,他逃避了阿不思的目光。
但阿不思接着说:“上一届的情况就已经很凶险,拜尔本为淘汰你使用了许多手段,她不能再让你赢了,她会想更多的办法。”
“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沉默片刻,盖勒特说,他说话间仍然不抬头。
阿不思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说:“那么你告诉我是什么理由,我代替你去。”
盖勒特猛然看向他,金色晨光照耀在阿不思火红的头发上,令他蓝色的瞳孔与苍白的皮肤似乎透明,但与这副琉璃般脆弱样貌不同的是,他的神色与目光都极其坚强与笃定,如同在一年前的抽选仪式中,他说自己“有希望回家”时那样。
“这不是代替不代替的事情。”盖勒特说,他的语气中甚至有愤怒,“我说过,我一年年做志愿就是因为贪婪,这份贪婪不会因为你去年救了我,不会因为我们结婚而有任何变化。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喜欢参与杀戮比赛,我要学更多的魔法我要杀更多的人,拜尔本不想让我赢那我就要继续赢给她看,”他站了起来,耀眼的金色头发好像即将燃烧一般,“就算死在尼莫乐园又怎么样,我绝不要死在这个被监视的牢笼里!”
他囫囵将心中所想全部倾吐而出,阿不思坐着没有动,他仍然很平静,只是神色如同落雪,微微变冷了。
“坐下。”他说。盖勒特站着没动。
“坐下。”阿不思又说了一次,这一次他的语气严厉了许多。
盖勒特的眼睛看着窗外,他喘息不止,拳头仍然紧攥着,用力到发抖。
“我不想失去你,盖勒特。”阿不思见他不肯顺从,又放轻了声音,语气也变柔和,“你先坐下。”
这一次盖勒特终于后退了一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但他并不看阿不思,只是望着外面逐渐升入到空中即将融化落雪的红日。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知道你参与节目的目的。”他冰冷的手被另一个人温热的手掌覆盖住,耳边传来暖风般和煦的声音,“但对我来说你活着是最重要的,而且不是活在这个囚笼里,我也不希望我们三十岁就要日日担忧考虑抗衰,我想跟你一起度过漫长的日
子,三十年五十年,或者像是那些高贵的凡种一样,一直健康地活到一百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