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恪在手术室前看到了应再芒,他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他的肩膀在颤抖,不断问着为什么,商恪看着他的背影,又开始憎恶,曲曼甩手离开了,走之前还要把痛苦附加给他们,明明应再芒该与这一切无关,还要他为此难过。
商恪走上前将应再芒轻轻抱住,应再芒抬起头,在朦胧的泪水间看到了商恪,某种情绪得到加剧,他无助地放声哭了出来:“哥,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时应再芒也是守在医院,哭着问他怎么办,唯一不同的是,不会再有曲曼的参演。
应再芒哭了很久,眼眶红肿,说话的声音也沙哑了。
“哥……”应再芒紧紧抓着商恪的衣袖,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是都有在变好了吗?为什么啊?”
曲曼已经很久没有再过激,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她和商恪的关系也在慢慢修复,虽然还有许多的潜在矛盾,但应再芒已经在计划怎么去化解了,他们是一家人,只要按照这个设定走下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为什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都来不及了?
是啊,商恪也想知道为什么。
曲曼的死因是药物中毒,医生说她在短时间内服用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送到医院已经太晚了,错失了抢救的时间。
应再芒听着,只觉得恍然,曾经曲曼需要靠这些药来稳定病情,现在却成为了结束她生命的一把尖刀。
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应再芒和商恪都像往常那样去上班,宋于慧说曲曼回房间吃药后,告诉她想休息,不要让人来打扰。
最平常不过的一天被赋予了意义曲曼的祭日。
宋于慧也受到了惊吓,说话间都小心翼翼,脸上是内疚悔恨,说她该早些就留意的,不该太相信曲曼的话。
商恪和应再芒心里都清楚,这不能归结于是宋于慧的过错。
没有人会参透一个决意自杀的人死前到底在想什么。
曲曼的遗体在太平间,医院已经出具了死亡通知书,要家属可以找殡仪馆把遗体带去火化了,医护人员公事公办的口吻让应再芒突然生出一阵不适,一个生命消弭了,再也没有了,决定这一切的只是一张白纸。
“我想再见她一面。”应再芒望着空荡荡惨白的墙壁,怔愣地开口。
护士说当然可以,为他留出了时间,应再芒又望向商恪,问道:“哥,你陪我,好吗?”
商恪其实不想去,他不想记住曲曼死亡的样子,好成为他对曲曼所有记忆最后的定格。
商恪说:“我不去。”
商恪的话音落下,应再芒的眼泪也随之涌出,他哽咽着,去抓商恪的手:“可是哥,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人间的面,见一次便少一次。
似是被应再芒的话触动,商恪沉默半晌,最后和应再芒一同进去。
印象中曲曼从没有这么消瘦过,躺在那张病床上几乎看不到身形的起伏,她双眸紧闭,面容变成了很苍白的颜色,几近透明,但依然是美丽的,她就这么静静的,了无生气地在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沉睡。
应再芒轻轻去触碰曲曼的眉眼,手指传递给他的不再是温热,曾经曲曼握着他的手,叫他宝贝,记得加衣服,要吃饱饭,这些记忆此刻穿插着,与曲曼紧闭的双眸,消弭的呼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妈妈,一直没敢告诉你……”应再芒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一段话,他擦了擦眼泪,才继续说,“其实我不是商宁,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在骗你。最开始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假扮一下商宁,哄你开心,但在之后,我不知不觉就把你当做家人了,想你健康,想你长寿,想以一个虚假的身份,留在你身边,被你关心爱护,我叫你妈妈,都是自内心的。”
应再芒低下头擦眼泪,语气里有一种近似于无助的呜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商恪,你知道后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教训我?我都想过很多遍了,怎么……怎么就等不到呢?”
商恪站在应再芒的身旁,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哭诉,而他在望向曲曼的面容时内心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他没有眼泪,也没有什么想对曲曼说的话,他不像应再芒那般情绪泛滥,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曲曼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关怀和爱都对他吝啬,现在就连存留于世的温度也剥夺带走。
商恪记住母亲的最后一眼,在荒凉冰冷的房间内,他低声说:“妈,下辈子过得开心一点。”
“我们别再遇见了。”
曲曼的葬礼在一个很漂亮的晴天,天空澄蓝,阳光和煦,落叶扑簌簌的在空中旋转飘舞,最后归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