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后事由盛白港一手操办,盛愿作为家中次子,在一旁帮衬大哥。
当夜,他开车把伤心欲绝的盛驰野和白晶阿姨送回老宅后,又去殡仪馆处理盛云洲火化入殓的手续,几乎一整夜没阖眼。
盛家的产业在盛云洲手中彻底败完,然而盛白港的独立公司却展得如日中天,因此葬礼上有许多从前盛家的合作伙伴前来吊唁,顺便和盛白港攀谈。
盛愿并不打算在葬礼上露面,远远看见父亲的骨灰盒下葬后,便和大哥说了一声,准备开车回去。
盛白港不同意,指了指盛驰野身前的位置,说:“你是家里的二少爷,哪有不参加父亲葬礼的道理。”
“不了。”盛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语气轻飘,“从前一直被藏着掖着,大大小小的公共场合都没露过面,葬礼上冷不丁跳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二少爷,岂不是要把别人吓一大跳。”
盛白港冷然注视他,面色渐沉。
盛愿却装作没看出来,温温然道:“我好像还有很多东西放在老宅没机会带走,我马上回去一趟,把屋子清干净,省得阿姨和小野以后看了碍眼……哦对了,小野从前不就想要一间游戏房吗,正好现在腾出位置了。”
见大哥似乎对自己无话可说,盛愿也乐得轻松,即使整夜没睡身体有些遭不住,心中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盛云洲在此前从未对他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他能为他的后事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从今往后,他和盛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阿愿。”盛白港忽然开口唤住他,“你要和家人彻底断了吗?”
“家人,谁?”
盛愿觉得这话稀奇,忍不住笑,“是你那个动不动就把我关进地下室的母亲?还是见到我就像见到仇家的好弟弟?还是说你,大哥,过了将近二十年,你终于肯拿正眼看我这个弟弟了?你问这话之前,有没有先征得过他们的同意,或者问过自己的良心。”
盛白港一瞬间错愕,被他噎到说不出话。
盛愿是他最不起眼的弟弟,也许是小孩过于的乖顺和懂事,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脾气,也从没有人想过,他愿不愿意一辈子这样屈辱的活着。
而如今的盛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拥有了和他们叫板的底气,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了。
盛愿拉开车门上车,目不斜视,声音从渐渐升起的车窗挤出来,落进盛白港的耳朵里。
“我不想再见到你和你的家人,从前你们不承认我是这个家的一员,往后也不必。”
“走了。”
此间萧条,唯有风声不止。
第7o章
盛愿回到盛家老宅,脚步不停径直走上二楼。该搬的搬、该丢的丢,忙活一早上,终于将那间曾经属于他的小卧室恢复成十六年前的原貌。
他坐在门口的箱子上歇脚,忙出了一身薄汗,小巧的鼻尖沾了点灰,飘游的光与影缓缓漫上他的瞳仁,平淡注视着这间承载了他并不愉快的童年的小卧室。
不知是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抑或脑肿瘤术后的后遗症,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
他的目光无声游移,从空荡荡的床板移向小小的窗,玻璃后是被霜雪覆盖的天地,就像他关于童年的回忆,只是一片茫茫无尽的空白。
许久,他将门关上,抱着小箱子离开。
下楼的时候,盛愿走的很慢。
曾经,他作为父亲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寄人篱下,直到如今彻底摆脱这个身份,他走了十六年。
他会拥有新的目标、新的环境、新的人生图景,会走得很远很远至少从最后几阶楼梯踩空前他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