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屏风后面试了试水温,又将店里送水的小二遣了出去,重新回到我面前,恭敬拜倒,“大人,请早些歇息,贵体要紧。”
我笑了笑,将手中书卷随意搁到一边。
忌刚恭谨的上前,先是小心的取走我的腰带和挂在上面的碧绿玉坠。
玉坠下面长长精致的丝涤经过一天的奔波也有些凌乱,忌刚凑到灯下,小心细致地抚平理顺。
“这本不是你该干的事情,明天看到哪里有买丫头,去买一个来服侍吧,你总是朝廷的将军,老做这些下人的事儿也不好。”
除去了衣衫,肌肤浸入到热烫的水里,我舒了口气,奔走一天,全身上下就连肩膀手臂都是紧绷的,这会儿放松下来,果真舒服不少。
“属下本就是大人家奴,不管朝廷如何封赏,服侍大人永远都是属下的职责。”
我笑着摇头,将热的湿毛巾覆在脸上,“迂腐,你父亲就把一身的迂腐都传了给你。”
他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带着茧子的双手熟练的按捏着我双肩上的穴道,口中仍不紧不慢地道:“家父常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何况大人对我家恩同再造,属下一家总是粉身碎骨也难……”
“行了,”我取下面上的湿巾,笑着打断他,“一模一样的说辞,让你多看些书吧,好歹也改动一下你父亲的那段话,别让我一直听,你们不烦我却受不了了。”
他的手很稳,力道掌握的也好,柔劲十足,每一下都减少了疲惫。
“父亲说了,书读的多未必就好,我虽是不学无术,但良知尚在,总好过那种人,呕心沥血倾尽全力的教他,结果还落得……”
忌刚的手慢慢僵住了,他知道自己又提到了那个人。
我叹了口气,径自起身穿衣,“不用避讳,他本就是天下至尊,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说了,我就能忘记那一切了么?”
忌刚慌忙娶了一旁的白巾过来擦拭,“大人恕罪,属下总是这般冒失,属下万死。”
我披上长袍,散开湿发,许是水汽的关系,铜镜里的人面目模糊,身影绰绰,瘦削孤寂。
“真是这般瘦了?”我抬起手臂,皮下似乎紧紧包着骨头,确实已不复当年的润泽了。
“明日起,我要每餐都有肉,可明白?”
“可是,”忌刚皱着眉,我的话像是困扰着他,“安神医说过,大人身体太弱,需慢慢调养,三个月内不宜食用荤腥,而且大人不肯静养已是犯忌,若再那般……”
“不吃肉,就这个身体还能撑多久?”
忌刚被我不悦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称诺。
我踏着丝质的缎鞋,去了内室休息,他恭敬的在我身后跪拜行礼。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因为那个人,我活的有多狼狈,我还是我,那个曾经出将入相、意气分发的帝师──萧箬狄。
02
我没有再看书,眼睛酸涩胀痛,似乎不堪微弱烛火的光亮。
这里不是恢宏贵雅的莲昶宫,没有明亮辉煌的琉璃盏,也没有那清冷又熟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