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个整天试图逃离管控的哨兵,将这样的危险因素投放到前线,损害总体小于益处。”
安戈涅嘴角抽了抽。听起来提温是个越狱专家,让新塔内部十分头痛。但永远被关在特殊设施内部接受“保护”确实是另一种无期徒刑。
她随即发现了问题:“既然如此,我的护理对他真的有用吗?”
“有总比没有好,”艾兰因的微笑中多了一丝嘲弄,“至少所有人会安心一些。”
原来如此。为阿尔法小队最后一名队员做护理本质上是走过场,结果是最不重要的。
“不用太担心。我会先和他交涉,给你在旁边观察做评估的时间。”
即便艾兰因那么安抚她,安戈涅看着最后一道安全门缓慢升起时,仍旧悄然握紧了双拳。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踏入走廊末端的白噪音室。
没有束缚装置,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安戈涅快速打量四周,愕然失语。这里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沙沙的白噪音填满宽阔的空间,柔和的暖白色灯光给人舒适的印象。这里分为两部分,中间用特殊的玻璃墙隔断,安戈涅和艾兰因站立的这侧面积只有四分之一左右,玻璃墙后的四分之三布置成简洁的一居室,家具色调以黑白为主。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墙体和地面都用柔软的材质包裹,墙角也用填充物塞满。
安戈涅的目光在陈设上定了定,而后,她看到了玻璃墙后方的身影:
一个金发青年懒散地坐在象牙色的地毯上,苍白的脸色在灯光照耀下有些透明。他一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脸颊,翠绿的眼睛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她。
目光相碰,他戏谑地冲她眨眨眼。
只看外表,很难将这个俊美得有些失真的年轻人和缺陷、逃脱之类的词联系起来。
“你好,向导小姐,希望刚才的小骚动没有惊扰到你休息。”提温轻飘飘地道歉,好像刚才逃走被羁押回来的不是他,而是某个纯然的陌生人。
他转而看向艾兰因,笑意加深:“也恭喜你终于找到想找的那个人,队长。”
艾兰因冷淡地回道:“看来你忘记了礼貌这个词语怎么写。”
他的话语立刻转写为字符,出现在玻璃墙另一面。看来这堵墙完全隔音,提温其实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很正常,正常音量的语声也可能刺激到他。
提温扫了一眼字幕,无辜地摊手:“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路过听到你和陌生的声音讲话,就有点好奇。”
“这次你又想要什么?”艾兰因不和他议论,径自推进话题。
金发哨兵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笑眯眯地道:“每次短暂放风之后又回到这间小白屋,向往自由的心难免蠢蠢欲动,试一试不会有坏处,就当是玩个游戏。”
艾兰因态度冷淡,但对这个队友倒是还算有耐心:“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白噪音室外的世界对你来说很危险。”
提温轻笑:“我对外面的世界来说也很危险。扯平了。”
安戈涅清了清嗓子,艾兰因侧眸,提温也跟着艾兰因的视线看向她。
“提温先生,检测结果显示,你急需精神护理。我随时可以开始,在那之前,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我都愿意解答。”她表现得就像不知道提温的特殊之处。
“我也随时都可以。”他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透明墙面前,咚,指节轻轻叩击玻璃。
艾兰因表情没有变化,但盯着他的眼神变得
锐利,透出戒备。提温似笑非笑地看副队长一眼,继续对安戈涅说:“只是如你所见,受限于我这里的条件,我不能和你有肢体接触,所以要麻烦你直接动用精神力了。没有问题吧?”
安戈涅朝玻璃墙迈了半步,艾兰因伸臂阻止她继续靠近。她不自觉用视线估量了一下玻璃墙的厚度,面色不改:“可以。”
“大概已经有人给过你忠告,但我还是必须事先声明,我会是个棘手的病人。”
“艾兰因副队长,能请你等在门外吗?”
这话一出,不止艾兰因,提温都面现讶色。
“我不建议你那么做。”艾兰因眉峰下压。
“精神力容易波及到你。如果有什么,我会立刻呼救的,”安戈涅冲提温抬了抬下巴,“还是说,我和你隔着这么一道玻璃墙相处,会有什么危险?”
提温笑了好几声,轻盈的笑声勾得人耳朵有些发痒:“怎么会。”
“副队长?”
艾兰因与安戈涅对视片刻,最后垂下眼睫:“我就在外面。”
在自动门彻底阖上之前,提温冷不防来了一句:“我第一次见到副队长这么听谁的话。”
艾兰因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并没有回头。
安戈涅扬起半边眉毛。
金发哨兵依然笑眯眯的:“我在陈述事实。”
下一秒,笑意猛然从他的脸上消失殆尽。
同一张脸,同一双浓翠的眼睛,却仿佛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另一种存在——骤然剥下情绪丰富的外壳,这张过于端正的脸上边只剩下近乎非人的抽离和冷漠。
安戈涅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受到震慑忘记反应。
提温的语调柔和却冰冷:“向导小姐,你知道我刚刚是怎么逃离的吗?”
他的手掌贴上玻璃墙,脸孔也凑得越来越近,直至吐息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短暂地化作一团水雾,但很快就消散,就像他缺乏情绪起伏的低语。